上的台灯忽然闪了两下,熄灭了,我伸手拨拉了两下开关,发出卡卡的声音,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才晚上十点多,四周就已经是寂静一片,刚刚还听到走廊的另一头有婴儿哭泣的声音,现在也忽然消失了,病房的窗户外反射过来的是远处镇街道上微橘色的光,朦胧中,我耳边又一次响起那鼓声:嘣嗡……
这次,鼓声更为清晰可辨了,而且回音悠远,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我紧张地竖起耳朵,除了那隔几分钟才传来一次的鼓声之外,感觉好象还有什么复杂的声音在响,却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于是试着闭上眼睛去听,可奇怪的是,当我刚闭上眼睛,病房四周的一切,忽然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了!
只是,跟平时看到的不一样,类似电视上红外线拍摄的野外记录片一样,一切东西都泛着绿色的荧光,病床,床头柜,连窗台上那盆花的轮廓,都清晰可辨!
我感觉奇怪,又睁开眼,四周就立刻陷进一片黑暗中,能模糊看清的,只有门口透过来的,走廊上的光,等下……门什么时候开了?
我清楚地记得我进门之后是顺手关上了门的!可是现在,那门微微地开着,而且,还在轻轻地晃动着,稍等了十几秒钟,卡一声自动关上……我还没来得及想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鼓声就“嘣嗡……”一声又响起,于是那门又轻轻地“吱呀”一声,开了……
门开的同时,耳边就又响起那些嘈杂的声音,一阵一阵,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象有人在很低很低的说话,又好象有脚步声在轻轻摩擦地板,仿佛……就好象有人推门进来了似的……我索性又一次闭上眼睛,这一次,周围的东西更为清晰了,我稍微适应了一下,闭着眼睛四下“看”了一圈,傻了……
这房间里站满了人!
似乎就在那鼓声响起的每一下,门都会打开、关上,然后又打开……分明是正随着鼓点的节奏,一个一个地往里进人!而每进来一个人,都挤进这满屋站的人群中,引起一阵安静的骚动,门关上,外面的光线消失,那些人就又重新回到安静的状态,只是一个挨一个,静静地围着我和胖子,就那么站着,看不清脸,却感觉得到冰冷的阴森和恐怖……
现在那些人站满了屋子,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黑色上衣灰色裤子,穿着宽宽大大的暗红色马甲,我看不出衣服的款式,不过好象很老旧了,所有的人都几乎一样的个子,低着头,头发都长长地遮住脸,沉默地一语不发,鼓声还在响,门口的光一闪,就又飘进来一个同样的黑衣人,低着头钻站到“人群”里面,继续沉默地逐渐把这个房间塞满了,由于白胖子的床位是最靠门的,我的在中间,所以他周围站着的“东西”最多,我偷偷数了一下,这小小的病房里除了我和胖子总共有八个人,可是那些人又不像是实体,我甚至能透过一些模糊的光线,隔着人群看到白胖子正在呼呼大睡,还不时地咂摸着嘴巴,嗯嗯唧唧的……
我吓得一下睁开眼,四周就又恢复了空荡荡的一片!原来,只有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才能看到那些“东西”!
怎么办?
我不敢再闭眼,死瞪着空气中那些根本看不见的“东西”想,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是依旧那么安静地站着,还是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他们要干什么?我该不该闭上眼再看一下?还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叫醒胖子一起离开?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忽然那鼓声又一次响起,这次,门打开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关上,我颤巍巍地闭上眼,四周寂静一片,那些“东西”,一个不剩地,就那么消失了……我转头去看隔壁床上的胖子,那张床上,也空荡荡地,只剩一张惨白的床单……
白胖子去哪了?我悄悄坐起来,穿上鞋一步步走到门口,拉开一条小缝,悄悄地朝门外看去,那走廊上,灰蒙蒙的一片,空空如也,胖子晃着肥硕的身影正缓步走出我的视线,他去哪?
我侧身闪出来,悄悄合上房门,跟着胖子朝外面宽厅有灯的地方走了几步,忽然胖子身形一闪,好象一只轻灵的猿猴,消失在走廊里,噫?人怎么忽然没了?我感觉奇怪,几步跟上去,却在右边侧面发现有一个门虚掩着,那鼓声又一次响起,更为响亮通透了,好象,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我木呆呆地转过头,轻手轻脚地拉开那房间的门,里面漆黑一片,大概是以前常常在医院熬夜班,医院的东西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就好象自己家,我也没感觉到害怕,只是轻步走了进去,一股复杂的味道瞬间扑满了鼻息,嗯,是来苏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
福尔马林?我暗自吃惊,这不是用来泡尸体的药水吗?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这里……是停尸间?不可能!住院部的病房和停尸间绝不可能在同一条走廊上!甚至不可能在同一幢楼上!我瞬间打消了这种猜想,我低声喊了两句:“胖子……胖子……你在这里吗?”
然后伸手在墙上摸灯,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开关的位置,却忽然想起,我忽略了一个问题,只有当我闭上眼的时候,才能看清那些“东西”!
一瞬间所有的恐惧都扑面而来,我刚刚从病房里走出来直到现在,一直是睁着眼睛的,或许……我已经走到他们之中?我一阵害怕,迅速闭上了眼睛,周围的一切就又像刚刚一样,泛着荧荧的绿光清晰起来……
我微合双目,四下“看”了一圈,惊奇地发现这的确是一个停尸间!房间不大,布置得也很简陋,靠墙的位置有个五斗柜,靠里面的位置用白布拉开了一个隔断,看不到里面有什么,留下外面这个房间的空间不大,二三十平方的样子,并排放着两列平车,每排四张,一共躺着八个尸体,都是白布蒙脸,露着脚趾头,右脚的大拇指挂着尸牌。
八个尸体!
我一阵寒毛倒竖,难道刚刚在我们房间里的八个影子,就是他们!
我感觉害怕了,四下看了一圈也没见胖子的身影,正打算退出去,忽然背后被人推了一下,我一个踉跄跌进屋子中间,回头一看,是眼镜男!他满脸是血,双眼被挖去,怀里抱着那个奇怪的鼓,正在有节奏地拍着,一边拍一边冲我嘿嘿笑着:“就是它,就是它!我终于找到它了……”
我吓得几乎昏过去,正要爬起来,忽然背上又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我一回头,眼前正是面色泛着惨绿的老白!老白也是两眼空洞,一脸的血,还带着满面的凶神恶煞,他一边揪住我的领子往那白布隔断里拖,一边大声怒叱着:“我豁出命去保护你,现在你竟然要逃?你走了我的魂就永远找不回来了!你的心呢?你的心呢?你的心让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