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没落,就见那猫已经挂不住门边儿,从上面掉了下来,还好下面有厚厚的干柴和玉米秸秆儿,所以并没有摔伤,只是好象也惊了一下,弹起来继续冲着门廊上面的怪鼠嘶吼。那怪鼠被猫严重抓伤,又被那照妖镜子的神光照到,估计也是强弩之末,仅剩一口气儿了,眼睁睁看它在门廊上面躺着扑腾了几下,就“扑”一声掉下来,硕大的身体像块破布一样沉沉地摔在灰土地面上,仰起一阵烟尘,那白猫也不管那么多,扑上去一口咬住怪鼠的脖子,“呜咕噜呜咕噜”地暗暗吼叫,不一会儿,那怪鼠就断了气,脚爪扑腾了几下,僵硬地伸直了……
到这个时候我的一颗心才算放下,幸亏治住了它,要不真给它逃了,回去怎么跟婆婆交代?
我站直了腰,一身的大汗下去了一半,被天井里刮过来的过堂风一吹,还真有点感觉凉了,是啊,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
这一颗心还没放回肚子里,忽然一只女人的手从背后绕过来,同时在耳边一个阴森的声音响起:“你真的以为我死了吗?”
我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回头却看到方恩雨幸灾乐祸的脸,正得意地嘲笑我,我朝她脑袋上打了一巴掌说你想吓死哥哥啊……
恩雨“嘻嘻”地笑,近虎也凑过来说终于解决了,这一趟旅行真是要命啊,以后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怎么忽然冷了呢,这风怎么越吹越大?
是啊,风怎么越吹越大了?
这十月的湖南,不该起这么大的风啊……可是那劲风却忽忽悠悠越吹越大,打着旋儿从天井里灌进来,地上的草叶尘土被吹得飞扬起来,迷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睛,我忽然想起刚刚打碎的照妖镜子,心里暗暗感觉到一丝不妙,再回头去看的时候那白猫早已撒开了嘴里的怪鼠尸体,后退几步冲着那僵硬的怪鼠生气几吼着,好象那怪鼠的尸体出现了什么不对劲,我知道情况不对了,连忙喊近虎,快!
此时风已经卷起了漫天的沙尘,那旋风中卷起的草叶每一片都像小刀子一样打在脸上,生生疼得厉害,这个时候往院子的天井的旋风里跑是最不明智的,先躲起来再说吧!近虎也感觉不对,看我动作飞快,也跟着我将那门廊里一边那一扇架子车的架子掀起来,像个大抽屉一样对着墙,我叫恩雨和小丫头先钻进去,然后一把拉住正在发呆的近虎也从两头钻进去,顺手扯过车旁边的两个装着麦秸秆儿的大麻包赌住两头,四个人就缩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哆嗦成一团。
风沙似乎还在继续地狂吹着,风力一个劲儿地变大,仿佛那面前的车架子也被吹得晃了几晃,几乎要卷进那旋风之中,我和近虎拼了死命用手抠住车框的边缘,死死地保护住我们四个人,还有脚边一只瑟瑟发抖的大白猫,那外面吹起的石子和树叶打在架子车的木板上“哐当”作响,好象一颗颗小子弹一样,震得我虎口发麻,这风劲儿可真大……
我透过架子车底儿上木板之间的缝隙看过去,外面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感觉风卷起的灰尘转着圈儿飞舞着,那大门好象也被刮得松动了,吱吱呀呀地响,刚开始只是露出一道缝隙,然后就逐渐越扩越大,开始出现门和门框撞击的声音,“哐!当当……哐!当当……”那声音附和着风“呜呜”的哀鸣听得人心生恐怖,好象一双巨大的手在反复咣荡着大门,意图想把门晃开一样,同样也随着那反复的咣荡之声,门上面的门闩也逐渐不那么的紧了,每一次门被朝里闪开的时候,都透出外面已经青灰色发亮的光来,看来天已经亮了,只是还没有出太阳,这怨灵终于逮到了最后一个机会,要逃走了,可是我们,束手无策!
我现在惟一能做的就只有死命地贴着木板的缝隙朝外观望,看那怨灵到底打算干吗,眼前的地上扔着的就是那怪鼠的尸体,此时那怪鼠的尸体也忽然变化了模样,开始越缩越小,恢复到普通老鼠的大小,身上的鼓胀的伤口也萎靡地缩小,却挤出许多黑黄色的液体来,流得那老鼠一身都是,疾风中那老鼠的体内升腾起一阵黑雾,越扩张越弥漫,跟那些劲风败叶混杂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道黑色的旋风墙,那黑色的旋风中我隐隐看到周边卷起的一些粗的玉米秸秆集中起来,好象有一只手在捆扎着它们,拼合在一起,逐渐的,就成了一人形,好象外国的那些稻草人一样,瘦弱的肢干,却能清晰分辨出是一个人的模样,有手有脚,站立着,就在那黑色旋风的保护下,径直向大门走去,那大门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想做最后顽强的抵抗,我看到那“稻草人”走过去,一下就轻松拉开了门闩,然后双手用力向两边一拉,那大门就被打开了,外面的光线一下透射过来,天已经大亮了,外面的村庄安静一片,似乎没有一点起风的感觉,村庄的清晨安静祥和,却更对照着这院子里的阴森恐怖,我们身处其中,逃脱不得,我隔着那木板的缝隙最后一眼,看到那怨灵结成的“稻草人”甩开扶着门的“手”,准备离开,却在离开之前,忽然回头朝我这边看过来,那一捆玉米秸秆的上面几片长长的玉米叶子垂下来好象头发一样随风飘起,露出它“脸”上两个黑黑的洞,那,大概就是它的眼睛吧……它在看我,它看到我了吗?
我看不到它的表情,却能清晰地从意识里感觉到她在对我微笑,只是淡淡的,惨然一笑,好象个妩媚的女子,轻浮地笑了那么一下,意味深长,然后走进清晨的薄雾之中,风瞬间平息下来,一切恢复了安静,我们又躲了一阵,东面的阳光缓缓照到大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我们推开压在身上的架子车框,那木板钉成的车框沉重地摔在地上,吹起一阵烟尘,我和近虎壮着胆子走近那扇开着的大门,朝外走了几步,走出门廊,来到村庄的小路上,向西的小路上有被风吹得明显比较干净的痕迹,就在七八步远的地方,散落着一些玉米秸秆,那应该就是刚刚的人形怨灵了,它已经脱离了那些附属物,不知道散到哪里去躲避阳光了吧?
我们不知道它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它何时会回来,也许……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