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11日周一,我由梅山到了江阴申港某集团做俄语翻译,到了外面了,两年了,将近两年了。人啊!没有离家的时候向往漂泊,可真正到了该出去闯荡的时候我又很有些怕了。年4月14日周四晚8:12分
如果可能的话,这是我在外地写的第一篇文章了,江苏江阴申港,属于苏南地区,也是吴语区,到了常州便分明感觉到了他们这里的语言差异,我是个接触北方和东北较多的人。刚到车站,一个长发披肩戴着眼镜的女售票员很风趣的样子吸引了我,江南女子素来娟秀,果然。惟独饭菜不习惯,偏甜。所以这几天去扛了箱康师傅方便面回来吃。公司同事间还好,惟独对老总有些看法,同事小房对我说,南方公司多压榨迹象明显。发短信也有电话与家里联系,大小我没听到它的声音,计划节俭点。
年4月15日周五
阴婆婆
“沛哥哥,周末你去不去舅舅家?”
“舅舅家?不,我去姥姥家。”
“姥姥家不就是舅舅家吗?”
“我习惯那样说了。”
“现在都要改口了,得叫舅舅家。”
“谁说的?”
“舅妈说的。”
一阵沉默……
当我再去姥姥(我们这里管外婆叫姥姥)家时,一推门看见的不再是那一张古老的雕刻着花纹的大床了,更妄提床上躺着的那位骨瘦如柴的老人。我想,如今这位生时大家弃如敝履死后却被时常怀念的老人如今的肌体早以与黄土融合在了一起。
关于姥姥的故事:姥姥的一生没有任何的传奇,也没有一般女子青春时的浪漫故事,自我记事起,每回回到梅山看到的只有躺在床上残喘的躯体,所不同的是,每次看到的她都在逐渐地消瘦,到她去世的时候,几乎是一副骷髅了。
听妈妈说,姥姥躺在床上已经三十来年了。从她三十几岁起因为得病就一直要人照料,听妈妈说为了要治好她的病,姥爷从家里往外一麻袋一麻袋地扛银圆,那些银圆全是解放前积攒下来的。原本殷实的家庭也从此逐渐衰败下去。在解放后的五十至七十年代,家里的几个子女可以说是都尝遍了人世的艰辛(妈妈说我原本还有个舅舅,三年“自然”灾害时饿死了,死的时候才几个月大,当时一家人抱在一起痛哭,他要是还活着的话如今也该有四十多岁了。)或许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舅舅和姨娘们对姥姥很有些抵触,这些不满也随着姥姥病情的加重而越来越明显起来。
估计是因为一个人躺在床上被病魔折磨久了,姥姥也开始折磨起身边的每一个亲人。她常在三更半夜把姥爷叫起来,但一问又没啥事,还经常和姥爷怄气,对待子女与外面来的客人也老说些怪话,总把人气得不去理她,可她一见人家不理她了就破口大骂,或干脆一个人自言自语……
姥爷本身就有糖尿病,身体也不好,姥姥病中的几十年里他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但一直为了姥姥勉强坚持着,直到95年的3月,一次意外夺走了他的生命。那时我还在上初一,是初一的下学期,还清楚地记得一天深夜,大舅很晚很晚的时候来打扰了我们的睡眠,我躺在床上听见他跟爸妈说了几句话,然后妈妈就跟他走了,接着爸爸进来很小声地对我说姥爷在梅山让车撞死了,叫我明天去跟学校请假。
爸爸回卧室后我就哭了,下半夜很晚都睡不着。也不是哭得很大声,就是在淌眼泪,我与姥爷接触地很少,基本上没什么感情,每会去梅山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乖乖,回来啦!”姥姥也是躺在床上笑着看我,所以,我的流泪完全是一种纯粹的失去了一个疼我的人的悲伤,就是觉得少了一个喜欢我的人了。
接着在葬礼上大人们的悲痛也是我那时生平仅见的,我从没有看到过那些我一直认为很有本事的大人们会哭得像小孩子一样。我有些慌乱,而姥姥在家里却躺着说一些怪话,一滴眼泪也没有,我迷惑。
家里的几个姨娘聚在一起说着姥姥的事,说是她“拖”死姥爷的,姥爷被她折磨了这么久这下也算是“解放”了等等,接着,我又看见妈妈和几个姨娘骂没、姥姥,说她会“磨”人,姥姥哭了……
妈妈曾恶狠狠地说姥姥如果死了她一滴眼泪也不会流。
可是她还是哭了,就在2004年的端午节。
那时的姥姥已经基本上是在纯粹地与时间较量了,我总觉得大家对待她预期说是在对待亲人,还不如说是对待一具(只?条?头?)会吃,会拉,会咕哝几句谁也听不清是什么的“物体”。有时候大家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时,只有姥姥,干瘦如柴地且瞎了一只眼的姥姥躺在我们身边沉闷地转动着眼珠子,偶尔说上一句谁也不会理睬的“语言”。连我在场时都几乎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人了,姥姥活着,她却被人遗忘了……
姥姥走前的一个星期,她住院了,靠氧气瓶维持呼吸,否则就不行了。
于是大家连夜照顾着她,一边愁着费用,一边也在担心着她,大家都没钱,整个大家庭的环境都不好,其实,就算有钱我想谁也不甘心就自己一个承担照顾姥姥的责任和义务。
病床上的姥姥仍旧是那么地痴迷。我只能这样说了。我都在想这样的生命这样的境遇维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回到家里,熬了通宵的妈妈有些低沉地对我说着姥姥过往的几个片段:姥姥一生中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白塔畈,连金寨县都没出去过,因为她太早太早就生病了,而因为她生病得太早太早,所以对子女们的关怀与爱护太少太少,起码是子女们认为的太少太少,因此让子女们只能更多地去想着自己所承受的负担与痛苦。而在现在,妈妈和舅舅,姨娘们似乎一下子忽然想起了姥姥的好来:比如时期姥爷从仓库里弄来一些饼干碎末回来给姥姥吃,她却省下来用开水泡成粥分给几个儿女,自己吃糠。比如她每次都要教训子女长大后要懂得孝顺父母,躺倒后也同样教训着子女们的子女这样去做,长大后要孝顺他们的父母等。
妈妈说姥姥对几个子女也算是很好的了,只不过因为生病得太早,瘫痪在床上老让人照顾,时间长了让她自己的心理也产生了逆变,变得不近人情,变得像……魔鬼一样,不知道应该恨她还是应该可怜她。
这天早上,留守在姥姥家照顾她的妈妈突然打了个电话叫爸爸去一趟,爸爸接了电话后让我留在家里等消息,我只好在家和大小玩了一会儿,再看看电视。上午9点来种,爸爸打电话叫我过去,我出门了。路上我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在姥姥家门口表哥眼红红地抽着烟,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姥姥已经去了。让我进屋,我的步伐瞬间变得沉重,走进门,只看见姥姥如往常一样躺上床上,她的身躯仍旧是那么地瘦小,差别只在于她变得安静了。
大人们都或坐或站地低头不语,妈妈3在椅子上对我说姥姥走了。这算是对事实的肯定吧。我深吸口气,走到门口抽起烟来……
姥姥的丧礼很隆重,来的亲友很多很多,有的我从来没见过,她睡在殡仪馆里的冷冻棺中,我只管在门口烧纸。但我们所有的人似乎都没有预想中的悲伤,也许的确是让姥姥磨得久了,才有些迫不及待地享受自由的空气吧?丧礼上,我们依旧谈笑风生。
回到家里,妈妈说这是天意,让我们一家搬回梅山来送姥姥来了却一桩心愿。面临回煞那夜(就是回魂夜),我和爸爸都没有去,只有妈妈和几个姨娘去姥姥家守着,他们似乎有点害怕,怕什么呢?没什么好怕的。人走后留下来的不过就是一副皮囊,一副曾经遭受过幸福与痛苦的皮囊罢了。尽管我有时候真的希望人是有灵魂的,然而随着我的逐渐长大却发现,人的灵魂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消失的,因为这个世界太脏了,灵魂全都忍受不了提前飞升上了天堂去了。
姥姥尸骨未寒,大人们终于开始商量如何划分那点少得可怜的财产了,过程与结果都是很不愉快的。如今更证明了我的想法:姥姥走后,带走的不仅是痛苦,也将维系在子女之间那最后一丝亲请也收回了。
写到这里该写完了,这是一篇无聊的东西,写在异乡的废话,也是很不愉快的现实,我从他们身上,已经依稀看到姥姥未来的影子了,她没有走,我想,她已经在这三十年间的床铺生涯中安排好了每个子女的一切并依附在了每个子女的心上,所以,我给这篇不是文章的文章取名阴婆婆。
王重阳2005年4月19日周二下午1点45分于江苏江阴申港某集团行政办公室内。
qq181534104电子信箱:备注:4月15日下午下班去江阴于烟花柳巷中会得一重庆妹。/南方老板很差劲,从他刚愎自用的身上我看到了父亲当年的失败原因。/主任滑头/小房不错,为人圆滑。集团是个空架子。/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