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至爱_安眠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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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至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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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定是奔跑的坟墓,在后面穷追不舍。时光跑得那么快,以至于被追赶的每个人都越来越接近死亡了。

髅大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迷雾当中,自从他发觉髅十处在危险当中,他就失去了镇定。他在迷雾中狂吼,迷雾便在他的眼前分开。他发光的眼睛可以看得清每一个石子,焦灼的火熊熊燃烧着他的心,让他没法停下脚步。高大的树木上突然有巨大的尖树桩砸落,那就是髅五说过的陷阱吧,髅大高高跃起或是弯腰躲避,那些东西就像是一个笑话,如果他不是这么着急的话也许会大笑一番,但是现在他笑不出。脚下坚实的道路突然变成了发光的深崖,髅大急忙收足,一些石头扑簌簌从脚下被登落,随即他看到那条河,那条奔流不息的火焰之河。

仿佛要惊吓所有畏惧热量的灵魂,那流淌在大地深深的裂痕中的火焰之河突然出现在脚下,用滚烫的岩浆拒绝冷漠。暗红色的光一直流转着,照亮了断谷的两岸。一种金色的辉煌闪动在对岸,墨脱菲宏伟的建筑构筑在对岸稍远的山头上。高大的犬首石像保持着触目惊心的舞姿,像是要镇压这条愤怒的河,抑或是干脆将河激怒,让岩浆冒着起泡向上翻。

“摩雅!”髅大不顾一切地呼喊,伴随着呛人的热浪,他得到了低低的,近乎哀鸣的回应。

“玛斯!”髅十就浸泡在那翻滚的岩浆之中,用手臂抓着岩壁的突起,努力将头肩露在外面。或许是髅大的呼喊声给了她新的希望,她的眼睛亮起来,但是随即又黯淡了。她用揪挠脊梁的声音向髅大哭泣:“对不起……”

髅大不假思索喊道:“摩雅,你等等,我会救你!”

“你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颤抖着几乎难以承受的喜悦,喜悦太强而灵魂太脆弱,髅十身上发出了淡淡的光,在岩浆刺眼的光亮中闪动着哀怜的景象。那是他的摩雅,那个温婉果断的好姑娘。一种铺天盖地的情感让髅大眼前发黑,向后坐倒。他记起了地动山摇的年代,圣城屹立了一千年的钟楼就像噩梦一样坠下来,栽倒在神像前。而那映入眼帘的震撼,远远不及摩雅胸口上巨大的伤痕。

玛斯抱着摩雅,拼命地喊:“摩雅,你等等,我会救你!”

他用手堵住摩雅的胸口,可是血从嘴里不住流出来,摩雅不住咳嗽,身体剧烈地抽搐起伏。玛斯听到自己近乎崩溃的声音:“医生?神官?谁来救救她!”

那是保卫首都的战役最艰苦的时刻,圣城坍塌了,最后的撤离正在进行,负责殿后的骑士们在和黑暗的军团搏命换取宝贵的时间,所有的伤员和主队一起从传送门赶往第二战线,谁也顾不上他们。玛斯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根本就是不合身份的哀嚎。“医官大人,我收回所有对您不敬的话,救救她!”

根本就没有什么医官在旁边,那是阴影中残破不堪的石像。玛斯崩溃了,呆呆地转过身来,拉着摩雅的手。摩雅不再吐血了,平静的躺在他们经常约会的花坛石栏上,就像是活生生的美丽祭品。惨叫声、呐喊声、枪声、金铁交击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战线就在几十米外,但是玛斯渐渐听不见了。那些花坛里的的花还是那么娇艳,玛斯的耳中是圣堂常年萦绕的音乐和祭祀们悠扬神圣的歌声。

“玛斯。”摩雅突然拉紧了他的手,“救不了我,对吧?”

玛斯从短暂的精神恍惚中惊醒,只能无言地望着他的爱人,惭愧地一言不发。摩雅却微笑了,一丝晕红从她苍白的面容上浮起,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玛斯一惊,紧紧地抱住她,摩雅抽搐着,血不停地从口鼻里带着血块涌出来,她无法呼吸。

“玛斯,没关系的。”她说,“玛斯,对不起。”

她的手就那样垂下去,瞪圆了眼睛,仿佛要将玛斯永远留在眼里。

玛斯放下摩雅,那温热的身体对他而言是多么恋恋不舍。但是他得这样,因为他没有勇气感受那身体在怀里变冷的折磨。国王哈马斯骑着马一阵风一样带着卫队跑过来,向他遥遥挥手:“玛斯,走了,从这边杀出去!”

“你们走,我断后。”玛斯用空洞的眼睛望着潮水一样反扑的黑暗军团,那些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白骨恶魔,毅然拔出了剑。

天地间响彻起撕心裂腑的狂吼……

究竟是白骨杀死了我们还是我们选择成为白骨?

如今,我们都是白骨了,和那当初终结我们的邪恶一样,我们也是邪恶么?

在那回忆面前,髅大无法呼吸。那是一种沉重的负累,至少背负着的感觉是负累,压得死人也无法呼吸。髅大颤抖了,望着通红的岩浆,那是划分世界的温度所产生的光亮。髅十就在那分界线上,倾向永远的死亡。髅大拼命地寻找能够挽回一切的路径,他的过去,他的摩雅,就在那里,在那岩浆里浸泡。

“你等着,我去找根藤来。”髅大巴望着附近能够使用的一切,也许那树林的深处会有一根比较长的藤能派上用场?

“不,别走。”髅十哭起来,“陪陪我……”

髅大沉默了,他面对髅十安静地坐下来,给他微笑。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因为灵魂的波动在发光,他的手臂上有皇家卫队精美的袖口,所以他想他必须微笑。髅十也笑了,那是属于摩雅的笑容,那么甜,那么美,似乎一生的幸福都在这忘却了痛苦的一瞬间。

髅大也笑了,会心地笑了,一个骷髅何尝想过要努力微笑!原来会像针扎一样疼么?髅大的心像便是针扎一样痛,或者说,幸好他没心没肺,否则这样艰苦的时刻,又有哪个活人能够再挨第二次不停止呼吸!

这么重要的回忆,为何都忘却了?摩雅一定是在第一时刻就已经想起自己,但是自己竟然是最后才想起她。能够简单地归结为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么?髅大在灵魂的拷问面前默默地痛恨自己,却又不敢深入去想。因为一旦痛恨自己至深,就会破坏自己脸上的笑容,那是他唯一能献给他的爱人,他所拥有的至爱,唯一的补偿,远远不够的补偿。

※※※

迷失森林的上空,有一个骷髅在乘风飞翔。

“哇啊!”髅五翻滚着,在风中自顾自咒骂:“畜生,我还以为他会放过我呢。”髅大临走的一脚将他的头从脖子上直接踢了下来,论威力比得上神话中教皇的驴子。到目前为止,他已经飞了不知道多久,这下子就算不落在岩石上砸成碎片,也会在饥渴中痛苦地死去。

“一定要落在水里!”髅五现在的愿望不是做毁灭中土的不死之王,而是做个渔民,在潮湿的地方学习水母游弋。落势已经不可挽回,放眼望去一片苍翠,不可能有什么沼泽湖泊。髅五几乎要闭上眼睛,但是呼呼的风直灌进来,血骷髅并没有眼皮。最可气的事情莫过于森林突然出现了一块空地,像是什么荒凉的遗迹,都是坚硬的石板地,而他正对着中央的黑色祭坛砸过去。

髅五叹了口气,突然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继而是狂喜。下面有人,不止一个!一个人正在那里走动,穿着白色的袍子显得格外显眼,而根据他走动的速度――很可能!髅五兴奋地活动下颌调整平衡,越来越近,就好像是天赐给他的机会!赞美暗黑之神!谁说地狱中没有奇迹!髅五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大口正朝着对方的脖子,他努力让自己侧过来以便下口。

实在是太正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髅五觉得那目标在用惊人的速度撞向自己的嘴里,几乎要笑出声音来。那人听到风的呼啸声抬起头,亮出可爱的脖颈,还有愚蠢的惊愕的脸――阿米亥!髅五的目光顿时向眼眶里缩进去缩进去……

“咚!”

“什么东西?”阿米亥暗自纳闷,淘换者也一阵风从远处跑过来,望着天空和阿米亥身后讶然道:“穿过去了!”阿米亥的身体被冲击得摇摆不定,成了一幅被打乱的虚影,好长一阵儿才稳定下来。

淘换者指着地面疑惑地望着阿米亥再次重复:“穿过去了?”

“穿过去就穿过去了!”阿米亥被意外搞得措手不及,有些不自然,回身看看那从天而降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已经在石板上成了粉末。他只能恶狠狠地用铁链子在地上抽打了一番挫骨扬灰。

“好像是从那边飞来的。”淘换者望着四周一望无际的坟地,心情相当愉快:“迷失森林真是个奇怪的地方,管他的,没事就好。意想不到的丰收啊,这里至少有一万具古代至今的骷髅可以供使用。看看,有的是好骨头!”

阿米亥惊魂初定,望着那丰收的田野。黑暗牧师们沿着每个坟墓念咏咒文,点燃信香,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便从地里破土而出。还有更多的棺木需要人为破坏打开,地狱犬也嗅来嗅去,骷髅士兵拿着铲子和斧头跟在后面,在每个地狱犬小便的地方挖掘。

确实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从进入迷失森林开始,淘换者就觉得特别顺利。事情果然如同预料的一样,他只是将血骷髅们放进去,宿命之间的相互吸引便使得一切都加速发展,就连难以琢磨的迷失森林也乖乖地敞开了道路。

阿米亥说不出的开心,一贯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死神收获时的笑容。

※※※

髅大也在微笑,恬静的温柔的容光,用最直接的方式尽一切可能性呈现在枯骨的面孔上,不知道就那样笑了多久。他的眼睛里没有悲伤,只有对摩雅的爱,那是他们仅存的世界。

时光于是凝滞了,摩雅恬静地望着他,用全部的灵魂爱着给他微笑的男子。她的愿望其实真的好简单,只要那时刻能够陪伴在她的身边,她就可以不抱怨。她原来是非常腼腆的那一类姑娘,就像是第一次偷偷地望着心仪的人,第一次就望得深情款款。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容光焕发,就像是个仙女,散发着银白的光。

“玛斯,”她突然说话了,“你要坚强地活着,要很强,非常强!”她似乎将泪水吞进肚里,耐心地叮咛。“在这块陆地上我的存在只是你的累赘,只有力量最重要,每个人都在追求力量,有了力量,你就可以幸福地活下去。”

“我会很强。”一种不祥让髅大紧张抽噎,他惭愧地望着爱人不断发誓,“我一定会是最强大的!”

摩雅欣慰地笑了:“你能这样想就好啦,我想到你身边去。”

她用非常轻柔的声音这样说:“我过去的时候你一定要抱住我。”她突然松开了手,于是向下沉去,让深情款款的目光缓缓地,一丝一毫地淹没在岩浆的洪流里。

“不!”髅大疯狂地呐喊,他不要这样的结果,他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崩溃,但是他发誓不要这样的结果!

岩浆沸腾了,气泡不断翻涌,隐约有黑龙的嘶鸣。一道银色的光从岩浆里喷涌而出,是摩雅闪光的灵魂!白色的光渐渐转黑,变得朦胧,她的灵魂即将消散。那微笑,那无法接受的泡影一般的时光!髅大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直扑向悬崖!

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在火焰之河的两岸蔓延开来。

※※※

“那是什么!”依无莲因为惊讶而后退,水晶球龟裂了,强大的魔力反馈,将风暴引到了她的房间里。窗帘在她身后猛烈地抽动,以至于挤碎了窗框。平均分配的规则被打破,髅十所有的灵魂所有的力量一丝不剩地融入了髅大体内,他们合而为一,再也不会分开。那强大黑暗力量甚至冲破了遥远距离的束缚,那瞬间爆发出来的力如此之大,毫无前兆,以至于依无莲这样的魔女也胆战心惊。

蔻蔻玛莲得意的笑声却伴随着那水晶最后的脆响升起来,群鸟惊飞,整个慕尼黑都能听到那银铃一般的笑声,充满畏惧。她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挑动,那水晶的碎屑便随着红色指尖上娇艳的光泽在桌子上跳跃,一块一块堆砌成毫无缝隙的一体。它们拼接的时候相互撞击,发出那样欢快的声音,以至于夜莺都好奇地飞到房间里面来看。渐渐地,水晶球趋于完美,而髅大的身体,也从岩浆里脱颖而出,停滞在空中,随着水晶的碎屑回归而缓缓向上倒回去。

依无莲恐惧地感受着主宰者的魔力,那是能够截断时空,追溯原点的伟大力量,她一辈子都不敢去想。

蔻蔻玛莲捧着水晶球,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放声大笑,直到一切飘荡在城堡上空的回音都趋于完美。

“我们走吧。”蔻蔻玛莲对依无莲道,“是时候看看成长的力量。”

※※※

对火焰之河的两岸的人们来说,那一天是一个新历史的开端。开端,总是很有声势地震撼大地。

墨脱菲帝国的边境发生了剧烈的地震,十几个哨卡一起见证了灾难性的一幕。火焰之河的岩浆被难以想象的巨大威力推到岸上,引发了大火。天空的云被吹散,人人都听到了夹杂在风中的咆哮。

迷失森林中的阿米亥也听到了。

一股强大的空气波动逼境而来,将巨大的压迫感施加在耳膜上,尘埃四起。阿米亥垂在青石板上的铁链因为地震不停跳跃,发出嘈杂的声音吵得人头晕脑涨。

“吼――”

那可怕的吼叫声跟随在风压后蔓延开来,每个人都面如土色,魂魄在体内挣扎一般跳动。眩晕尚未平复,另一种共鸣从每一个角落传来,是骷髅在嘶吼,每一个骷髅兵都在嘶吼。他们摇摇晃晃迈步走向丛林,土壤隆起,到处有骷髅抖动着肢体向外爬,加入那朝拜的队伍,布满山,汇成海。充满痛苦的干渴吼叫声潮头一般在队伍的前后滚动,血红的目光在每个骷髅的眼窝中闪烁,解脱,或者说执迷不悟。

“站住!你们……”黑暗牧师发疯似的挥舞鞭子,但是没有人理会。任凭骨头被打得折断或是啪啪作响,他们都不肯回头,眼中只有一个神情,便是全心全意地崇拜着路的尽头。

“不要管了。”阿米亥喝止了黑暗牧师,默默地望着骷髅们离去。一个强大的力量在和那些枯骨共鸣,在共鸣停止之前,做什么都是没有用。

淘换者惊道:“你感到了吗?到底是什么?难道?”

“血骷髅。”阿米亥凝视着远方,缓缓地点了点头,“血骷髅的蜕变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蔻蔻玛莲大人也该满意了。”

“真是令人畏惧……”淘换者仿佛身处噩梦当中,“这才是血骷髅的真正力量吗?只有蔻蔻玛莲大人才可能掌握这样可怕的力量。这样的力量,不可能是我们的功劳。不,世界变了,那不是我们能够比拟和控制的,其实我们自己就是那些茧子,诞生血骷髅的温床。一旦新的力量孵化了,我们就该被吃掉。怎么办?髅大的力量在我们之上,而我们先前对他的态度或许会招致大难!”

“我不能接受那样的事情发生。”阿米亥冷冷望着迷失森林看不透的浓荫,“他还没有进化完全,在那之前,我要终结一切。”

淘换者惊道:“你疯了?这是背叛,蔻蔻玛莲大人不会原谅你的!”

“不一定。你知不知道蔻蔻玛莲大人为什么和你说些隐喻的话?”

“为什么?”

“因为谁是茧子,谁是蚕蛹,都还不一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能够爬到她面前的,她会承认。所以你的任务完成了,而我的战斗刚开始。”

阿米亥言罢深深吸了一口气。放眼望去,千万白骨将脚趾踏在大地上,满山遍野晃动着骨头白花花的颜色,映着血月,偶尔镀上一层红晕。那是他亲手创建的骷髅兵团,刚刚有了成效。他突然感到非常自豪,轻轻地,从未如此富有情感地吟诵。

“死神和放牧者的先驱,黑暗中大气的精灵们哪,不要屈从新生的力量,也不要摒弃你们忠实的阿米亥。因为我会无畏地将你们的力量抛洒在尸体前,见证放牧者的威严。”

“难道是――黑魔法最高奥义末日缄言!”淘换者仿佛听到了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歌谣,无疑伦比的震惊让他后退到可以旁观的距离,“没错,远古的神话,山和海化作坟墓与血池,第一位死神和黑暗牧师要远行时所作的歌!”

随着阿米亥的声音,黑暗仿佛帘幕被截开,血月下沉了,红色的光芒直逼大地。大陆上升起黑色的雾气,从蔼蔼的林间涌入墓地,江洋化作涓流一般汇入阿米亥的铁链。阿米亥挽动袍袖,锁链在大气中搅动,轮回,最终收拢在阿米亥身上,让宽松的袍袖变成了被铁索勾勒的劲装。死神的威严化作辉轮,无数的亡灵在他的身后若隐若现。

阿米亥大喝一声为自己助威,拔足狂奔,流星一般投入密林里去了。

※※※

从黑暗中颤抖着发问:我是谁?我在哪里?

无数次惊觉,只为了无法接受而再次晕厥。直到将所有的困惑丢得一干二净,就像是再次从骨头上剔除肉片,髅大醒来了,不再感到痛。暗黑大陆达克尼斯的午夜,血月也西沉了,火焰之河将地底的光和热呈带状抛到地面,墨脱菲在对岸闪烁着金色的光,此外便是黑暗。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或许是就是因为黑暗,那仅有的光和热才格外迷人。髅大从未如此陶醉过,呆呆地凝视着,那光和热既不刺眼也不喧哗,只是说不出的温柔体贴。渐渐地,烦恼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再重要,什么也不必去想。

直到黑暗如同一线分开,一对黑翼如纱般轻薄地垂下来,从夜幕中悄无声息地崭露出蔻蔻玛莲洁白的手臂。黑暗就是她的帘幕,在她的身后恭顺地合拢。她的动作那样轻描淡写,飘浮在髅大的背后,髅大恍然未觉。

“在想什么?”蔻蔻玛莲亲昵地微笑着,将胳膊从背后环绕在髅大的胸前,用面庞紧贴着他干枯的脸侧。

“什么也没有想……”髅大失神地回答着,因为麻木而来不及感到惊讶。一层黑色的气雾薄薄地升起来,将他和蔻蔻玛莲笼罩在一起,水乳交融。髅大感到熟悉,那味道亲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并不重要,他并不急于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希望这种感觉持续下去,就是那种背后空荡荡的感觉,他从骨子里都在盼望无依无靠的日子结束的那一天。

“啊呵呵……”蔻蔻玛莲娇媚地笑起来,“来,跟妈妈走吧。”

“我不是你的孩子。”髅大虽然这样说,却没有离开蔻蔻玛莲的怀抱。他低头看了看蔻蔻玛莲环抱他的手臂,迷惘地说:“我们长得不像。”

“孩子跟妈妈就一定要像么?”蔻蔻玛莲更加放声大笑,笑得天地都变了颜色,漆黑和更加漆黑的风相互撞击着呼啸盘旋,蔓延开来。

髅大不觉得意外,他觉得自己很了解背后的人,他甚至知道她的样子,他的性情,因为在出生之前他就已经见过,非常熟悉。他们拥有完全一样的黑暗气息,还有灵魂的波动,也都完全一致。

“你是我的分身。”蔻蔻玛莲笑完了,傲然说道,“是我将自己的灵魂分出一块倾注在黑龙的子宫里,好让那些灵魂在枯骨上滋生,这才诞生了你。我们是异体同心的,如果有一天任何一个遭到不幸,纵使天地毁灭了,都会在彼此的血脉中重生。”

“黑龙?子宫?”髅大好像有些印象,迷惘地喃喃说着,“撕碎的灵魂?新生的?听起来什么都有,但是我什么都不是。有髅大就该有髅二、髅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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