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秦愿边干活,嘴里边念念有词。门口有脚步声?步子太重,不是贝壳。贝壳怎么还不回家,电话也没有?空气是漫开好闻的饭香,秦愿使劲地嗅,手掌碰碰衣袋里的手机,按捺住打电话的冲动。很快,菜烧好了。秦愿把菜一份份摆好在餐桌,拿衣服去阳台上晒。贝壳啥时买了条镂空还镶蕾丝边的内裤?弹性挺不错,应该是名牌货。秦愿把带着洗衣粉味的内裤凑到鼻尖,抽抽鼻子,眼睛往楼下瞟去。
楼下有一个小广场。里面有俩小花坛。花坛边上是一圈修剪整齐的女贞木,被灯光漾出一片片缅甸玉般的颜色,在蒙蒙夜色里晶莹透剔,煞是好看。广场中间有个钢制的几何图形,据说象征飞翔,秦愿看了好几回,也没有发现哪一片钢铁称得上翅膀。那几个疯小孩又踩着滑冰鞋出动了,绕几何图形来回兜圈。短发女孩儿滑得不赖,腿分得真开,胸脯鼓鼓囊囊。靠,那傻小子竟然敢高高跃起,试图来一个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胆子大不是坏事,若大得没边了,岂不是色胆包天?姑娘们的青眼得靠真本事挣,不是说有勇气就行。
贵在技巧。贵在张驰有度。贵在谋定后动。
好了,这回跌了个狗吃屎,大脑里的粪便恐怕又多了些。秦愿俯在窗台上,兴致勃勃地看这些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年轻真好。傻小子终于完成了一个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尽管不是很标准,几个年轻人都欢呼起来,短发女孩儿干脆扬手抛去一个飞吻,估计她是傻小子的心上人,傻小子嘿嘿乐晕头,脚底一滑,扑通声坐下,腿劈成一字,顿时尖声哀嚎。舞蹈演员还得把腿踢到自个后脑勺呢。这些孩子的眼睛怎么就像自来水笼头?难怪现在只要与“钙”搭边的保健品就卖得飞快,他们实在太缺钙了。
时针指向八点正时,秦愿终于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贝壳,我的贝壳。
喉咙里一阵发干发痒,秦愿咳嗽着,赶紧奔回厨房。该死,刚忘了做荷包蛋,贝壳最喜欢吃自己做的煎蛋了。
3
“回来得这么晚?”
“与李姐一起上小辫子做头发。”贝壳脱下外衣,秦愿接过来,顺手挂好,“蛋煎老了。尝尝能不能吃?”
“挺香。”贝壳抓起筷子,“味道刚刚好。我饿坏了。”
“我给你倒杯红酒润润嗓子。”
“别,你把茶缸放下。我不是牛饮水。说过多少次?红酒得拿高脚玻璃杯盛。就是改不了。农民。”
“好的。你瞧我这记忆。”秦愿嘿嘿干笑,从柜里找出两个玻璃杯,洗净,斟好酒,“葡萄美酒夜光杯,可惜少了点瑟琶声,否则下酒的东西就有了。”
“恶心。”
贝壳活动脖子。墙壁上有只苍蝇正蹑手轻脚地走着。贝壳抄过矮柜上的公文夹,准确地砸过去,“该死的苍蝇,这么高的楼也飞得上来。是不是哪块纱窗破了?你有空瞅瞅。哎唷,哪来这么多美女图片?”贝壳捡起从公文夹里散落出来的相片,眼神似笑非笑,“一个比一个大。这个女人的乳房怕有38d,简直一哺乳动物。这得耗费多少硅胶往里面填?”
秦愿赶紧分辨,“杂志改版。听说不要多久,市财政将停止对杂志的拨款,所以社里就先未雨缪绸。这事准备了一段时间。”
“听说你们社出事了?”
“你消息倒蛮灵通。”
“做头发时听人讲的。早已是满城风雨。”贝壳转身坐下,拈起块煎蛋塞入嘴里,“你们男人真不要脸。有了老婆还要找小蜜。找也就找了呗,偏偏没本事摆得平。自己从钢丝绳上摔下去不打紧,还非要拽上别人的花样年华。那女人真是倒霉透了。”
“也不能怪陈主编。她实在狠了点,张口就五十万。人家没说不给,说缓缓。她却不肯,说老娘得癌,要化疗。这话谁信?就算她讲的是真话,一时半响,谁拿得出这五十万真金白银?也不瞅瞅陈主编这身排骨?”
“文人一枝笔,手歹着。有偿新闻什么的不说。我听同事讲,有个记者揭白鹤日化生产的化妆品的底,文章写好了,先不见报,私底下,托人往白鹤透了个气,那边慌了神,立刻派人揣上二万现钱来摆平此事。”
“当白鹤是一只傻鸟?若人人都来这样敲诈,白鹤早成死鹤了。你莫听风就是雨。那记者当时确实拿到点钱,但没过几天人就进了医院。被车撞的。司机说他喝醉了酒自己撞上的。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