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喝酒?是自虐。”朴晓德嘟囔着。
“人若没有一点儿自虐的精神,上哪去寻找快感?”络腮男人的嘴咧得更大,门牙缺了一个,这让他粗旷的脸显得有些搞笑。
“是啊,也就只能欺负自己,自己变着法子来折磨自己了。”朴晓德耸耸肩膀。那个睡醒是什么人?名字古怪得紧。一个人若刚刚睡醒,眼角定糊满眼屎。朴晓德的目光落在一个正推门进来的女人身上,吃了一惊。这女人像从一副浮世绘中走出,除了没穿和服,整张脸与日本那种传统艺伎一模一样,妆抹得极浓,一袭黑裙,勾头,迈着碎步,往酒吧角落里的那架钢琴走去,打开,叮叮淙淙弹起来。
“咦?”朴晓德有些好奇,“这妞挺狂野的嘛。”
络腮男人从瓶瓶罐罐中抬起头,“熟客。周末准来。你算赶了巧。”
“这曲子听起来不赖嘛。”朴晓德笑道。
“水边的阿狄丽雅。”
琴声淌来,像女人葱玉般的手指在眉心处轻轻一点,指尖还沾有一粒月华。朴晓德激凌下,坐直身,眼前似有个曼妙女人正赤足站在海潮边,撩去身上的层层轻纱。看不见她的容颜,只知道那是世上从未曾有过的美好。他屏住气息,两眼瞪大。蓦然间,那海潮已竦然而立,呜咽着,似有了无穷无尽的哀伤。这哀伤是如此神秘,又让人目眩神迷,微微泛着黑光,在浑圆如镜的月下,伸出它那笔直的手,指向那心灵深处。紧裹在心灵外面的血痂与硬壳在此刹那,便若阳光中的积雪,开始一丝丝融化。绸缎般丝滑的音乐覆盖在屋子里的每一个细节之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琴声悠悠散尽。朴晓德缓缓睁开眼,那女人已经不见踪迹。
“请来的?”朴晓德没头没脑问了声。
络腮胡子这才似从梦中惊醒,“怪女人。弹完就走。有人打赌一千块钱请她喝杯酒,她却从未赏过谁的脸。”
“每次都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是的。”
“下周六还会来?”
“周六一定。其他时间偶尔也会来。看运气了。每次来的服饰都不一样,可以领导时尚潮流了。”络缌胡子说着话,差点打翻手边的酒瓶,骂了声,“妈的。”
朴晓德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骂了声,“妈的。”
身体微微地发起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腔子里跳出来。朴晓德想了想,拨通吴小南的手机,“小南,我在‘继续洒吧’,过来耍耍?”
“朴哥,下午真对不起。我没看清是你。”
“这都怨我那朋友。酒桌上认识的狐朋狗友。我赶着去接梅娜,路上遇到他,想搭一下车,没想这小子没一点人性,叫他停还不肯停。”朴晓德解释着,“你女朋友没事吧?在哪间医院?我明天去看看。”
“没事,朴哥。”吴小南的声音低沉下去,“白鹤的朱永财被人用刀捅死了。小语就在案发现场。就在我追你们的时候发生的。”
“朱永财死了?”
“小语也差点被那个凶手杀死了。”电话那头吴小南的牙齿似在打颤。
“凶手逮着了吗?”
“没有。警察问过小语大半天。小语说她当时吓傻了,什么也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