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谁?”
“他们干了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他们还是人么?”
尽管马艳红的话里有太多空白,秦愿还是明白。这些空白是一道选择题,要么与警察有关,要么与黑社会有关,选择的自由仅仅在于只选其中一项或是两项都选。又或者说,它们只是同一事物的不同侧面,就看人们站在什么地方看了。秦愿闷闷地想着。路口有一男一女正捶胸顿足,为他们的狗,呼天抢地。他转身朝另一条路走去,上天桥,踢翻一个卖唱少年装硬币的盆子,硬币滚了满地,想弯腰去捡,身子却不听话,径自从桥上滚下去,跌跌撞撞爬起,拍拍身上灰尘,看看地上亮晶晶透着凛冽气息的钢制的玩意儿,冲跑下来的少年歉意一笑,掏出张百元大钞递过去,“对不起。”
(bsp;“没事的。”少年愣了下。
“给你。”秦愿的手笔直地伸着,眼睛里已有泪光。少年犹豫犹豫地接过钱,忽然眼前一亮,“那我给你唱几支歌吧。”秦愿没吭身,转身离去。身后,那少年的歌声已渐激昂。
今日见阳光,凶猛不可挡。如雷击天堂,霹雳震空响。
长江水太长,疾风扑莽苍。歌者引吭唱,潸然泪两行……
秦愿的身子颤了颤,脚步停下,站住,凝视着“过路人”酒吧的大玻璃窗,愣了几秒钟,推门进去,坐下,坐在朴晓德对面,从朴晓德手中夺下正摁在他胳膊上燃烧的烟头,“晓德,怎么了?”朴晓德没言语,抖抖索索从烟盒里又摸出一支,点燃,猛吸一口,又按在自己手臂上。皮肤发出毕剥声脆响,裂开,滚出一滴褐黄色的液体。手臂上几处焦黑的疤痕赫然正是一朵梅花的图案。
在秦愿与朴晓德的隔座,正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个红发,一个黄头,正大声谑笑,一个说,“女人是狗,对她越好,就越不晓得天高地厚。得拿鞭子抽,抽了才老实。”另一个嗤嗤冷笑道,“靠,说女人是狗,早落伍了。明明是狗屎嘛。拿淫药一喂,什么西班牙苍蝇粉、桃谷小神仙,保证立马发情,粘糊糊的一大团,臭不可闻了。”
秦愿起身,没说话,手直打颤,抢圆,对准这两个少年的脸蛋,就是两巴掌,叭,叭。少年人一惊,张嘴想骂,秦愿拽起桌上的啤酒瓶,一敲,抓起块锋利的玻璃碎碴,往胳膊上重重一划,鲜血溅出,少年人吱唔着,没骂出来,面面相觑,突然转身奔出,奔在门外,回过头,破口大骂,“死老头,你妈逼。你妈逼里开军舰,跑得快,跑得快。”边骂边跑,一溜烟不见了。
“何苦。”朴晓德没抬头,“女人本来就是狗,而且是野狗,喂不熟的。”秦愿张手就又一巴掌甩去,两人扭打成一团。
风越大了,像头受了伤的熊瞎子,伸长舌头,舔着每一个往酒巴处跑来围观的人的脸,每舔一下,就有人兴奋地说道,妈的,真带劲,有人打架,快去看。那唱歌的少年也出现在人群中,怔怔地瞧。秦愿忽然住手,任朴晓德揍,朴晓德揍了几下,也住了手,蓦然跪倒,抱住秦愿双腿,眼泪鼻涕一起滚落,“哥,梅娜,她跟别人了。”
秦愿扶起朴晓德,目光幽幽,四下一扫,酒巴里闹哄哄的声音被这目光一逼,竟全僵住了。秦愿从口袋里又掏出叠钱,放在酒巴台柜上,咬紧牙,回身拖起朴晓德就往外走,嘴里冷哼了声,“像个男人,挺起腰。”
脊背处窜起一股滚烫的血液,多年以前独自空手面对狼的血性、勇气,呼啦下灌入这具日渐衰老的躯壳中,秦愿极冷静地出酒巴,进药店,买了瓶云南白药与一些绷带,先帮朴晓德包裹妥当,再为自己弄好。两个人肩并肩,一起朝着已被千万盏灯光剔得鲜血淋漓的夜色深处走去。
谁是凶手?将夜色千刀万剐,让一切美好的变得污秽肮脏丑陋不堪的,到底是谁?巨大的呼喊从城市上空卷过。冥冥中的神祗闭上眼睛。它倦了。
31
“你看见了。”
“不,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还说自己没有看见?”朱铃的眼珠儿死死盯着病床床头柜上自己刚买的那袋东西。她真想,真想拎起它,狠狠地甩到这个言不由衷的小姑娘身上。
她一定在说谎。
朱玲抑住怒火,放柔声,嗓子哽咽,“妹妹,请允许我这般称呼您。我爸死了,您是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