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岚一个人在厨房灶头间忙碌着，她脱了厚厚的棉服外套，只穿了厚毛衣，围上围裙，又戴上一副袖套，一手一只圆形大勺子，边上打好的鸡蛋液，手边还有拌好的肉酱，她用筷子夹一块猪皮，往已经在煤气炉子上烧热的大勺子里滚上一圈，又拷了一勺鸡蛋液，将蛋液顺着圆勺子滚一圈，看着蛋液渐渐凝固，再用筷子轻轻剥起来，翻面再烫一下，这蛋饺皮子就好了。她家的习惯是先做好蛋饺皮再包肉进去，等要吃的时候上锅蒸就好了。
余薇刚从采芝斋回来，手里满满的都是吃食。她见申岚在做蛋饺，就放下东西，到碗橱里拿出一大包油面筋，对着她说，岚岚，你包蛋饺要是多下来的肉，就用来塞油面筋吧，说完停了一下，又说，别忘记去浸一把粉丝，记得要是龙口粉丝，红薯粉丝凯凯不爱吃的，笋干你去晾的收回来了吗？她接二连三地吩咐着。
申岚只得放下手中的大勺子，收了笋干，又浸了粉丝，她本想再回去做蛋饺皮的，她见余薇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嗑瓜子了，就往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去坐到余薇身边，同她讲，姆妈，过年的时候念羽想过来看看我们家，可以吗？
我们家有什么好看的？余薇一脸不悦，申岚是看出意思的，他不就是想当上门女婿么，我们申家的毛脚女婿哪那么容易当的，齐本笙都说了他是赤脚地皮光的，她一想到这句话，横算竖算把申岚嫁过去一点便宜都沾不上的，心就一横，死活不同意的。她就这么把住了门牢牢挡住，没有任何的去路。
申岚见她不肯，就跑到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地拿出一沓钞票来，说，姆妈这是念羽给我们家过年用的。余薇一见这一沓钱，就眯眯笑开了花，她改口道，来就来吧，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听说是去北京打工是吧？
嗯，这是他刚发的年终奖。
那一共发了多少啊？
这个，我没问。
你个憨小娘鱼呐，男人的钱要好好管的呀，不然他要乱花掉了的呀，你还要为你们将来考虑的呀。余薇笑嘻嘻地把钱往口袋里一塞。那你等下多做点蛋饺备着，等小杨过来一道吃，要是料不够了，跟姆妈说，姆妈去小菜场帮你再去买点。申岚欸了一声，就回到灶头前忙碌着。
杨念羽跟她说这次是坐飞机到虹桥机场，再回苏州的，他还向她保证一定赶着大年夜过来，陪她一起过年。
果然大年夜的晚上杨念羽风尘仆仆一路从上海赶到了申岚家，他刚进门还有些生疏，余薇见了，一张笑脸相迎过来，他才放松了些。他一一向申岚的父亲——申伟、继母——余薇、还有弟弟——申凯打了招呼，就干坐在了沙发上一言不发。申岚一直在厨房间里帮着余薇弄年夜饭的菜，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申伟是看都不会看他一眼的，只顾着对着花瓶里头的银柳发傻，一会儿往前放一会儿往后放。申凯呢，拿着游戏机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到了傍晚时分，余薇让申岚铺一张塑料桌布，摆放好了五人的餐具，之后端出六小盆冷盘，有熏鱼、油爆虾、凉拌海蜇头、牛肉叉烧双拼、拌萝卜丝、糯米糖藕，她让大家入席吃菜，又接着去灶台上炒了几只热炒，其中称心如意一定要吃。她关照申岚给杨念羽夹一筷子青菜，再夹一筷子黄豆芽，寓意他来年也要“称心如意”。杨念羽在桌子底下紧紧握着申岚的手，像是在说，只有和你一起，一生皆是“称心如意”。吃罢余薇准备的年夜饭，她竟然破天荒地拿出了一只红纸包，塞到杨念羽手中。杨念羽连声说，不要不要。
小杨，你也是第一次登门，大过年的，我这长辈也要意思意思的。你千万不要推辞呀，说着，她一把塞进杨念羽的口袋里，杨念羽哪里敢拿她的红包，拿出来又还了过去，说，阿姨，您客气了，这红包我是不能要的。
余薇假意生气，说，小杨呀，过年呀，我们大人也要讨个吉利的啊……
姆妈，那我的红纸包呢？申凯也在一边讨要红纸包了。
你呀，急什么呀，姐夫还没拿呢，你排后面去。
杨念羽一听余薇竟然无意间称他为“姐夫”这心里头开心极了，他红了一张脸，回过来望了一眼申岚，一种被认可的激动油然而生。
申岚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收下来，他便顺从了。
第二天年初一一大清早杨念羽就悄悄地来了申家，他敲了敲门，只有申岚起了身，她过来开了门，一见是杨念羽问，念羽，你不是今天准备回老家的吗？
嘘！我过来带你去西塘玩。杨念羽悄悄地说，生怕惊动了申家人。
西塘？是我们之前说好要去的那个地方吗？
嗯。你去简单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出发。
那……申岚被他弄的有些糊涂了，又问，你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
那我去给你下点糖年糕和小圆子，我们吃了再走吧。申岚拉了杨念羽进门，她一副贤惠的样子，让杨念羽看着好生喜欢。
申岚告诉他，我们家有个习俗，年初一早上是要吃糖年糕同小圆子的，寓意是新年里头“高高兴兴，甜甜蜜蜜”，说着她去厨房给杨念羽做早饭了。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地煮糖年糕和小圆子被她端了上来，念羽来尝尝，这糖年糕是万福兴的，小圆子是我自己搓的。
你还会自己搓圆子？杨念羽惊讶了，他原以为城里的孩子不同他们农村的，娇气、任性是必然的，没想到申岚居然与众不同，她并沾染城里孩子的那些习气，相反她体贴温柔不说，待人出事也十分妥当，杨念羽总是觉得自己眼光独到。他望着她，心里总是不断涌出一丝丝的甜，那甜里透来着众人羡慕的眼光，他就是要让所有人对他羡慕不已。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杨念羽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申岚煮的早饭，他的脸上满溢出来的都是幸福。
申岚洗了碗留了字条才出门的，她深怕太早了把父母和弟弟叫醒不好，毕竟他们昨夜都是守岁的。刚一出门，隔壁邻居就放了开门的鞭炮，申岚被吓的直接往杨念羽身上躲，杨念羽呢，刚好一只手把她搂在怀里，他脸上是开心的不得了，真是要感谢这来的及时的鞭炮声。此时，红色的鞭炮纸被炸成了一片一片的，零零落落地飘在风里头，飘呀飘呀，它们还调皮地落到了申岚的头上，他看着落下的红纸落到了申岚的头发上，他仿佛见到了申岚出嫁时的模样，他只笑，不语，像是抱得了美人归后的喜悦。
到了西塘，已是傍晚时分，他们找了间投宿的民居，是沿河的。放下行李后，出了门，已是晚上华灯初上，他们靠着河边欣赏西塘的景色，一眼望去红色灯火倒映在水中，波光粼粼，浓重的艳丽色彩。他们沉醉在这般诗意中，两个人挨着看景色，挨得又太近了，彼此都能听见心跳的声音。杨念羽凑过来低头试图亲吻申岚，申岚害羞，转过去，不让他亲。杨念羽无措，只能拉上她的小手。他们手拉着手在镇上逛了街，吃了晚饭，回来的途中，杨念羽说，今天过年，我们喝点酒如何？申岚推辞说，不行，我不胜酒力，就冬至那时候的冬酿酒就会让我醉了。杨念羽一脸坏笑，醉就醉呗，有我呢！他不由分说地就买了两瓶鸡尾酒带回了投宿的民居之内。他找来了杯子，倒上酒，让申岚喝一口。申岚还是不愿意的。
这酒酒精度不高的，申岚你试试看呢。
念羽，我会醉的。
你醉了就好，醉了，就更好看了，让我看着你红扑扑的小脸蛋吧……杨念羽执念，非要让她喝。
不要！不要！申岚继续娇嗔地说，还边说边逃得老远，躲到了房间的角落。可这逃有用吗？
乖！来喝一口。说着，杨念羽自己喝了一口，这一口呀，他没咽，跑到申岚边，一把搂住她，他低下头，作势是要亲吻申岚，谁知道，这一亲，把酒也喂到了申岚的嘴里。
啊呀！你讨厌！你坏死了！申岚来不及反应过来，这一口酒居然被一股脑地吞进了肚子。
杨念羽傻笑着，宝贝，以后我就要这么喂你喝酒。呵呵！
一杯酒下去，申岚果真是满脸通红，她像极了一只洋囡囡，她嚷着要躺床上休息去，便脱了外套躺了下去。杨念羽也有些微醺，头有些犯晕，跟着申岚往被窝里钻。申岚把头埋在被子里不让他上来，他就非是要上来，他一只手掀开申岚的被子，定睛一见这可人儿，顿时血脉膨胀，再加上了酒精的作用，他就放肆了起来。他猛地一把扑倒在申岚的身上，口中喃喃念着，申岚，申岚……他肆意而疯狂地吻着申岚，从她的嘴唇、额头、脖子……他在她每一寸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男人的印记。他的手在她丝缎般的白色肌肤上游动，他觉得他仿佛在触摸着一团黏糊糊的糯米团中，对的，这种感觉就像是用牙齿轻轻咬开一只雪白的糯米团，然后这唇就粘上了糯米团的甜与粘，自己也深深地陷入了那种又粘又甜的意境之中。此刻，申岚闭起眼睛，轻声地呻吟起来，她似乎是在迎合着他的到来。糟糕！此刻的杨念羽早已经是另一个杨念羽了，他挣开脱了一切的束缚感，任性妄为地行走在云端之中，一股股愉悦之情不断涌现了，他快乐的像在天堂一般，又极其逍遥，他面色红润，激动的汗水从胸膛间、额头之上不断渗出，在申岚的身体里他不断攀升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实现着自我的超越，他用情至深之时又靠着申岚的耳畔喃喃细语，他轻声唤着，申岚……申岚……他又凑上去紧紧贴住申岚的唇，两条火热的蛇相互热烈的拥抱着，此时，他们是变成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了。这一切的一切，让杨念羽仿佛进入仙境一般得意，当一抹彩虹挂在了他的脑海深处，他眼前的幻觉彻底消失了……
他无力地倒在了一边，但用手紧紧抱住申岚。申岚一直闭着双眼，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他看着她，她的眼角滴落了一颗浅浅的泪珠。
这时，申岚才轻轻地说声，好疼。带着羞涩的少女气息。
杨念羽瞬间明白了些什么，他轻轻地帮她拭去了血色的液体。他又笑了，眼底闪着光。他又是激动了，冲着申岚发誓，往后余生，非卿不娶。
夜渐渐深了，西塘小镇静悄悄地，他们相拥而眠，这里仿佛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