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邪风扑面而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众人心头――原本金光闪闪的主室现在却是一片灰暗,而两只怒吼的巨兽身上却涌动着摄人的金光。
闪着金黄色光芒的身躯,龙首、马身、麟脚的灰白毛色狮形巨兽在主室内狂啸着,背上巨大的翅膀扇动,卷起一阵阵狂风,将长明灯的火焰一次次吹斜。
――正是原本镇守在汉白玉石桌旁的黄玉包银辟邪神兽,现在竟然活生生地挡在了五人前面!
焕雪倏然回头,猛然一惊――只见身后六道石门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关闭,而两只辟邪兽正俯身低吼地守在主室正中,也就是说,他们一行人别无选择,只能拼了命地杀出去了。
抽剑拔刀扬鞭,五人不约而同地拿出了备战之势,压低重心缓缓地与两只庞大的辟邪兽周旋起来。仿佛再也忍受不住,其中一只辟邪猛地甩头上前,张开血盆大口。
周围的空气瞬间形成了巨大的气旋,所有人如同置身于漩涡口的船只,随时都会被卷入辟邪的巨口中,成为它的腹中之物。“砰砰――”玄煌焕雪本能地将配剑奋力扎入沙泥地里,随后,“双剑”和“九环刀”也马上将自己的武器狠狠地扎进地里,而“紫金鞭”却竟用长鞭紧紧地勒住了辟邪兽的腿!
“快回来,你疯了?!”“双剑”失声大喊,恨不得上去把他的长鞭斩断,却被“九环刀”死死地按在地上。
瞥见自己的腿上的异状,辟邪愤怒地蹬着腿,将“紫金鞭“高高带起,然后狠狠摔下。顿时,“紫金鞭”感到五脏六肺仿佛全被震离了原位,血管爆裂,肝胆俱碎,他不禁呕出口口浓血,却还是死死地抓着长鞭,嘶声喊道:“大哥……快逃走!我来牵住它们……你们……快逃!”
随着辟邪一次比一次凶狠的蹬脚,地面上腾起的黄土已经模糊了“紫金鞭”被上下颠簸的身体,谁也看不到他现在痛苦的样子,只听到他渐渐微弱的喊声:“快走啊……快走啊…………”
焕雪别过脸,不忍再看下去,一种对朋友的忠诚,让他在危难时刻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尽量保全所有人的性命。
“姑娘小哥,你们先冲出去,这里交给我们哥俩……千万小心!”“九环刀”嘶声叫道。
“那你们?”
“呵呵,我们哥几个即使死也死在一块儿啊……”
不能再犹豫,玄煌拉起焕雪,腾身飞上墙面,飞快地向连接主室的回廊跃去。
“吼――”跃起的脚步被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生生扼住,另一只辟邪猛地窜到回廊口,然后迅速地朝瞬间愣住的玄煌和焕雪扑来。
惊魂甫定,但是人在没选择的时候,再不喜欢的事情,也一定要做。焕雪挣开玄煌的手,柳眉倒竖,一个箭步飞身跃上辟邪的头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毁灭的冲动竟然来得这么疯狂……
漆黑的眸子里闪现出了一滴水蓝的色泽,然后一片幽蓝如滴在清水里的墨汁一般瑰丽地扩散开来,充满整个眼珠。深蓝的瞳仁渐渐凝成一线,焕雪的眼神瞬间变得如鲛鲨一般犀利。她纵身伏在辟邪脖颈长长的鬣毛上,抽出刺月在它柔软的松皮处狠狠地划下一道剑伤。
“吼!”辟邪狂啸一声,疯狂地摇动着巨大的龙首,想把焕雪摇下身去,可是此时焕雪竟如一只矫捷的灵猫一样,牢牢地贴在辟邪的颈上。
玄煌挺身跃上辟邪的头顶,却因为它剧烈的摇动被再次反弹回空中。他心中不禁一怔,这还是刚刚那个声嘶力竭、体力不支而依偎在自己身边的焕雪吗?!
辟邪奋力蹬脚,长尾猛地向背上扫来,带出一串猎猎的浊气和火焰。焕雪嘴角一咧,“嘶”地吸入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足尖竟刹那间点上了辟邪尾上的那团火焰!
瞬移!这是……!玄煌乘此空挡冲上辟邪的脊背,想看清眼前这个“焕雪”,这分明就是那个碧落右将军洌的瞬移绝招!为什么焕雪也会?!
可是,她怎么可以到辟邪尾上去!处在这个位置上很容易就会被辟邪吸入腹中啊!究竟……
不容人思考,辟邪果然扭头,长尾一甩,将焕雪送到口边!可是焕雪并不躲闪,任它对自己张开血盆大口……
眼看着周围浑浊的空气即将急速地汇成致命的漩涡,玄煌猛地冲上去,一把勒过焕雪的腰,想将她从辟邪尾上救开,可是焕雪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怪力,挣开玄煌的臂弯,还足足将他震开了好远!玄煌捂着震得生疼的胸口,挣扎地跳上辟邪的脊背,用最大的力气将掩日刺进辟邪颈部的松皮处。
辟邪受了玄煌那一剑,口中的气旋却越来越狂,“哈哈――”在焕雪即将被卷入辟邪口中时,她竟然沉沉地笑了起来!刺月冰蓝的剑尖直直地指着辟邪,她纵身跃入这急速旋转的气旋中,玄色的衣袂翻飞,仿佛一只涅的墨羽凤凰……
“嚓――”当焕雪即将没入辟邪口中之时,她的身体也被气旋加速到了不可思议的速度,同时,那蓄谋已久的一剑,也实实地刺入了辟邪血红的眼睛里!焕雪紧紧抓着剑柄,躬身一挺,身体竟然从气旋中脱出,左脚踏在辟邪硕大的鼻上,一个后空翻――
“沙……”羊皮卷轴从她的胸口轻轻滑落,仿佛不受满室邪风的左右,静静地落到地上,竟发出玉珏互击般清脆的响声。
焕雪稳稳落在受伤辟邪的顶心,刚想乘胜追击,补上决胜的最后一剑,却赫然看见主室里的一切都仿佛刹那凝固,翻飞的沙土,被卷起的冷冷长鞭,以及那个致死还紧握长鞭的英雄的尸身,还有满脸血污的“九环刀”和左腿正喷着鲜血的“双剑”……只有那个羊皮卷轴正闪着慈祥的银光。
“轰……”两只辟邪兽颓然倒地,辟邪背上的玄煌和立在头顶的焕雪冷不防地从上面摔下……卷轴继续闪着银光,将辟邪的身体渐渐包裹起来,只见两只巨大的神兽的身体一寸一寸地缩小,然后化作它们原来的样子――黄玉包银的雕塑,而其中一只雕塑的腿上出现了明显的刮痕,而另外一只的两个眼眶里,只剩下了一块红宝石。
满室的黄沙慢慢飘落,悲壮、惨淡、庄严……它们轻轻地盖上“紫金鞭”的身体,仿佛是对他深深的祭奠。水蓝的眸色开始褪去,渐渐恢复了原来漆黑的色泽,再也无力握剑,“叮……”刺月从焕雪手中滑下,砸在地上。
银光在蔓延,如水般漫过“紫金鞭”鲜血淋漓的身躯,宛如佛祖温和的抚摸,照亮了他虽痛苦却透着一丝安恬的脸庞……他的身体在一片银光中徐徐升起,竟是如此地圣洁如圣子。原本血肉模糊的肉躯化作一片片银色的飞鸟,向四面八方飞散,如一场安闲的花雨,渐渐消散不见……
过去做过的事终究是过去,而真善之人,在生命告急之时,毅然选择将生留给他人,奏响自己最壮丽的华彩……
幸存的四人怔怔地跌坐在地上,望着这一切,望着彼此,仿佛是刚出生的婴孩,什么都想不透。原来汉白玉石桌之处,发出丝丝的声响,随着沙土轻微的震动,一棵棕色纤细树干,形如棕榈的奇树拔地而起,嫩绿的叶片上似乎带着仙露琼浆,在昏暗的光线下盈盈晕晕。
缠绵的诵经声由远到近,由近到远,贯穿六道三界,超度亡灵,见证轮回……
沙罗树。
传说,佛在沙罗树下涅……
莲舞阴华下,花开三世间。杀绝凡尘去,迦叶笑菩提。
数不尽的杀戮,最终还是归于平静,可是这个世上,到底有所少人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