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罗神君水天遥与启天神女水碧兄妹二人双双获罪被打入天牢,而旨意上又不肯宣明两人的罪名,惹得天庭诸神诸仙无数茶后余谈。
瞳翼面颜惨然。
他费心修炼,为的也不过是能让自己最尊崇的人另眼相看,可是如今自己虽然成为雷庭天兵部――天界最强兵队――的副统领,得到万众瞩目,却再也见不到那人赞许的微笑了。
“怎么?”碧发少年神色讶然,“你不高兴?”
瞳翼摇首。“明玉,来,陪我尝尝馨华夫人做的百花仙酿,可好?”
“当然。”
碧发少年看着眼前之人一杯杯大口饮酒,脸上是挥不去的郁郁之色。他心中一动,轻描淡写地说,“也不知碧罗神君究竟犯了何罪,竟劳动陛下亲自将他打入天牢十三层。”
瞳翼神情似在瞬间一震,即后又仿若未闻般的俯下头去,发丝无风自飘。
碧发少年看着他沉闷之容,眼中一闪光华。
――――――
困兽之斗,是人间所谓的战术。
再强大的猛兽,也会有弱点。只要掌握了弱点,猛兽终有力竭一时。
到时再不甘,再声嘶力吼,也终是山穷水尽,伏擒于他人之手。
“任他重楼再本领通天,今朝还不也得乖乖束手就擒?”
洋洋得意的下仙大言不惭,下一瞬被刃器穿心而过,连惊叫也来不及。数道仙魂随风飘散,绿芒白光齐聚闪过,重楼身上却多添一抹血痕。
远观的元砾神君淡淡道:“不可轻敌。”随后侧首微笑:“此战不用劳烦神将出手。”
飞蓬一怔,才慢慢察觉右手竟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按住腰间剑柄。
为什么要去拔剑?自己方才究竟是想做什么?
飞蓬竟不敢去深想。
他心思翻涌,眼光散乱,只怔然抬眸望去。
激战中的重楼虽是浑身浴血,气势依旧迫人,神色也不见丝毫惊慌示弱。
双粼金光闪烁若星,铠袍上的血迹愈来愈多。
飞蓬心痛难当。
他本不该如此……他本应是魔界至尊,睥睨六界的上位者,谈笑间使敌人灰飞烟灭。
而如今……却是因为自己……落到如此田地……
自己……又有何幸,立于此……
眼见一柄银色长枪斜刺出来,朝重楼后心刺去。飞蓬瞬间心中疼到了极处,忽感眼前一黑,从喉中涌出什么,腥甜的。
耳畔是元砾神君惊讶的声音:“神将!飞蓬神将!”
飞蓬捂住心口,在瞬间似乎感到重楼的目光扫过己身,禁不住心中一颤。随后却听到“噗”的一声,他惊然抬头看去,却见那银色枪尖深深插入后肩,鲜血涔涔流下。
那银枪的主人早已满面血伤,犹得意大笑:“魔尊重楼,也不过如此。”
“璋衡将军!”诸神仙欢呼。
重楼眸中血光一闪。
下一刹,璋衡浑身突然一个爆炸,粉裂成千万肉色碎块。
不仅是他,他周围的诸神仙亦是个个爆炸成万千碎片。
只刹那之间,鲜血漫天,肉块飞舞,整个红色世界。
而重楼独立当中,神色漠然,臂上金刃发出亮芒。
他一双瞳仁,鲜红如血,似月华般流泻出森森透骨寒意。
元砾神君神色一变:“不好!”
重楼长笑一声,眸中红光流转,嗜血之意流露无疑。
但见他手起刃挥处,诸神无处可躲,唯有见那耀眼的金光漫天流莹,余下一地鲜血尸块,以及神兵仙将的残魂余魄。
“就凭你们,也想擒拿本座?”重楼一扬手,姿态狂妄,神情高傲。
“过犹不及……过犹不及……此战竟已激发他体内的血性……”元砾神君喃喃道,神色忽而一凝,双手横于胸前。“以司灵神之名义,易苍穹之位,圣神越离,请赐吾封魔之力!”
他手中所执两道玉色灵符,蓦然泛起一层金色光辉。元砾神君手一抛,那两道符咒径直向重楼火速飞去!
只是那符还尚未飞至重楼身前,却已为重楼浑身所发的魔煞之气给烧得灰飞烟灭。
重楼蓦然仰天狂笑。
“伏羲!”他以手指向九重天上那恒云宝殿的方向,天地一阵动摇。“若是如此情形,你又待如何?”
刹时间,天摇地震。
元砾神君神色巨变。
“他!竟欲以魔煞之气击破天庭一角么?”元砾神君转头看向飞蓬:“神将!请你……”
话声未落,天空中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杂乱的七色光芒大盛。光华中,天庭一隅已裂出了个玄赤色的缝口。诸神只觉手臂顿时一阵麻软,不由手脚惊慌,神色措乱。
重楼长笑声袅袅不绝。
他轻蔑道:“这便是尔等天界引以为傲的西庭兵部?宵小俗流,不值得本座出手。本座就不奉陪了!”
十几道身影闻言顿时扑向他,却只见重楼手轻扬处,那十几条影子如遭魔火穿心,化为飞烟。
“住手!”元砾神君摇头喝止,“罢了,吾这就回天宫向陛下请罪。”
诸神心中虽有不甘,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高大的火红身影扬长而去,无人敢阻。
“神将?”元砾神君侧头开口。
飞蓬终是抬了头,神色惨然,“我……我也回去,向陛下请命。”
“也好,”元砾神君点头,又长长一叹,“没想到,那魔头居然如此厉害。”
“毕竟是魔界尊主……”身旁的一位年轻天将喃喃说道。
元砾神君冷厉的眼光扫向那下神,那下神立刻低头缄默。元砾神君又转向飞蓬,“神将,此乃吾所铸炼的三颗碧灵归元丹。神将元气似有所伤,不妨服下,聊胜于无。”
飞蓬下意识地接过一个玉白色瓷瓶,“多谢神君。”
元砾神君点头示意,随后只见数道神光闪遍云霄,元砾神君一行神仙已是不见踪影。
飞蓬默默把玉瓶放入怀中。
清风淡淡拂面,风的味道柔和清新,仿佛刚才的血腥从来不曾发生过。
只是过去发生的事,永远不可能抹去了。
良久。
眼前霞光一闪,一名女子身影渐渐从赤色流雾中慢慢现形。
“神将。”女子挽袖作礼,姿态翩然优雅。
飞蓬抬眸瞧去,来者容颜秀美,气韵高华,却是盈萝。
“紫芸仙子。”飞蓬亦佩上手中剑,还礼。“有何指教?”
“陛下命我前来召见神将。请神将立刻前往。”
“遵旨。”飞蓬肃然说道,盈萝便云袖一拂,施“缩地之术”将二人传送至恒云宝殿前。莲步轻移,女子侧身联袂微微一福,“神将,请。”
飞蓬点头,二人先后进了宏辉端肃的宝殿,见到天帝端坐在上的清冷身影。天帝神目紧合,然而威严不减,气色凛然。
“回陛下,盈萝已将神将带回。”盈萝踏前一步,柔声轻道。
飞蓬随即屈膝跪下。“飞蓬拜见陛下。”
天帝不语不动,二人便也不敢妄动,屏息不语。
良久,天帝方才睁目,徐徐道:“起来。”
飞蓬拜谢起身。盈萝径自上了宝阶,侍立于天帝右侧。
“如何?”天帝淡淡一语。
飞蓬垂目。“臣已奉命将牵魂种下在魔尊身上,但……”
“瑶光适才已经向本帝禀报过一切。既然西庭兵部出师不利,便得另觅人选。”天帝神色冷然,语气却似最寻常不过:“神界西庭兵部十万天兵加堂堂神将,竟抵不过一个魔尊。”
飞蓬立即跪下,默然无言。
“为何不尽全力出手?飞蓬,你好大的胆子!”天帝冷冷一笑:“你与那重楼数战,可真谓惺惺相惜,倾盖如故!”
“臣知罪。”飞蓬双颊雪白,神色却有一丝淡然坚毅。
“好,既然知罪,本帝便给你一次机会赎罪。”
“请陛下吩咐。”
天帝却语锋一转:“先前你在南天门与重楼数战,胜负何如?”
“各有输赢。”
“那――本帝便授命你――在二十日之内,杀了重楼。”
飞蓬倏然一惊。心底流动的深深痛楚,让他不得不耗尽全身力气去保持神色平静。
天帝眸光一动,看着他的眼似乎含了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莫非你不愿?可要本帝换个要求?”
飞蓬深深垂目。“飞蓬不敢。”
“如此便好。”天帝神情漠然。“那本帝便将此重任授予你,你务必办到,莫负了本帝的期许。”
“……臣遵旨。”飞蓬低头。
天帝似是嘉许地微微一笑:“很好。下去吧。”
眼看着修长的青色人影慢慢消失在宝殿门口的金色光华之中,一直旁观的女子不觉轻轻开口。“陛下……”
“盈萝。”天帝容色冷冽。“你以为,凭他神似涟儿,我便会对他多几分宽容?”
盈萝垂眸不语。
天帝冷笑:“哼,你错了。正是因为如此,我便让他做这戏中一角。这世间,谁也不许形似涟儿半分!”
――――――
魔界。明玄晶宫。
溪风、琅邪等魔族上位者踏进大殿之际,便看见他们的尊主大人高傲的背影负手挺立于殿中。
“属下参见尊主大人。”
以您之能,竟会受伤,莫非天帝伏羲亲自出手?――小妖垂头跪拜之际,心中便暗忖道。
溪风、琅邪、明释辛虽各个神色淡然,心中自有疑惑。
重楼冷笑一声。“神界那些家伙,只是些会耍诡计的杂碎。本尊要去便去,要回便回,何人能制得住我!”
溪风倏然抬首,神色一变。“难道大人竟被……”
“不过是小小的牵魂种而已,早为本座化解。”
大人果然……小妖眼中闪烁着对重楼从心底深深的敬仰。
“魔尊大人!”一名蓝发红眸的魔族男子在殿外跪下启道。“有一名神族闯过神魔之井,正朝此方向来!”
“哦?”重楼挑眉。“又来了?”
“不如请让属下――”重楼扬手阻止了溪风的话,颇含兴味地笑:“本座倒要看看伏羲会派何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