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走进过磅厅,那间屋子狭小,天花板很低,里面放了一个大磅秤,显得很拥挤,颇像郊区车站的行李房。娜娜很扫兴,她本来想象中的过磅厅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放一台巨大的机器来称马的体重。怎么!这里只称骑师的体重!那么用过磅处这样的名字,值得这样小题大做吗!磅秤上站着一个骑师,一副傻相,膝盖上放着马具,等待一个穿礼服的胖子来称他的体重;一个马夫牵着一匹名叫科西尼的马,站在门口,周围挤了一群人,全都一声不吭,出神地观看。
就要关闭跑道了。拉博德特催促娜娜赶快走,而他自己却又走回来,指着一个正在与旺德夫尔谈话的矮个子男人,对她说道:
“瞧,这就是普里斯。”
“啊!我知道,就是骑我的那个人。”娜娜微笑着低声说道。
她觉得他相貌很丑。在她看来,骑师的样子都像克汀病患者;她还说,这大概是因为人家不让他们长高。就说这个人吧,已经四十岁了,样子像一个干瘪的老小孩,脸又长又瘦,皱纹很深,呆板而无生气。他的身体骨瘦如柴,身上的一件白袖子蓝绸赛马上衣像披在一根木头上。
“不,你知道,”她离开时说道,“他要是我的男人,我是不会感到幸福的。”
跑道上仍然挤满了乱哄哄的人群,潮湿的草地被人践踏成了黑色。两块赛马一览表的牌子高高悬挂在一根铁柱子上,牌子前面挤成一团,个个抬头观看,每次一览表上出现一匹赛马的号码,人群中就发出一阵喧闹声,号码是通过一根连结到过磅厅的电线在一览表上显示出来的。一些先生对着节目单指指点点;那匹名叫皮什内特的马被它的主人撤回去了,引起人们一阵议论。不过,娜娜仍然挽着拉博德特的胳膊,穿过跑道。挂在旗杆上的钟敲个不停,催促人们离开跑道。
“啊!孩子们,”娜娜回到马车上说道,“他们的过磅处,是他们胡吹出来的东西!”
她周围的人为她欢呼,鼓掌:
“好极了!娜娜!……娜娜又回到我们这儿来了!……”他们是多么愚蠢!难道他们把她当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吗?她回来得正是时候。注意!大奖赛马上开始了,人们高兴得忘记喝香槟酒了。
娜娜吃了一惊,发现加加坐在她的马车里,膝盖上放着小狗和小路易;加加打定主意再接近拉法卢瓦兹,但却对娜娜说,她想亲亲小路易。她很喜欢孩子。
“噢,对了,莉莉现在怎样?”娜娜问道,“坐在那边老头子的马车里的那个孩子是她吗?……有人刚才跟我讲了一件不堪入耳的事情。”
加加脸上露出沮丧的样子。
“亲爱的,我为这件事气病了,”她难过地说道,“昨天,我只好在床上躺了一天,我哭得厉害,我本来以为今天来不成了……嗯?你知道我的意见吗?我是不同意的,我把她送到修道院里去受教育,就是为了将来找一个好丈夫。我常常严肃地对她提出忠告,对她管教没有中断过……哎,亲爱的,是她自己愿意的。哎!我同她吵了一架,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我还掴了她一记耳光呢。她太烦恼了,她要摆脱这种生活……于是,她对我说:‘不管怎样,你没有权利阻止我这样做。’我对她说,‘你是一个贱货,你给我们丢脸,你滚蛋吧!’事情就这样成了定局,我同意给她安排一下婚事……啊!我的最后希望成了泡影,哎,我曾经在她身上做过好多美梦!”
她们听见一阵吵架的声音,便站起来看看。原来是乔治隐隐约约听见人群中有人诽谤旺德夫尔,他在为他辩护。
“为什么说他放弃了他的马呢,”乔治嚷道,“昨天在赛马总会里,他还为吕西尼昂押上一千金路易呢。”
“确有其事,当时我也在场,”菲利普作证说,“他在娜娜身上一个金路易也没有押……如果娜娜的牌价升到一比十,这与他毫无关系。说人家有那么多的计谋,是非常可笑的。这样说有什么好处呢?”
拉博德特静静地听着,耸耸肩膀,说道:
“算了吧,让人家去说吧……伯爵刚才还押了五百金路易在吕西尼昂身上,他在娜娜的身上押上百来个金路易,这是因为马的主人总是要显示出相信自己的马会取胜的样子嘛。”
“真见鬼!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拉法卢瓦兹摆动着胳膊嚷道,“获胜的马将是精灵……法国将吃败仗!英国一定获胜!”
赛马场上又响起一阵钟声,宣布赛马已进入跑道,人群中又出现长时间的骚动。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娜娜站到马车的座位上,把勿忘我花和玫瑰花都踩坏了。她向四周远眺,广阔的地平线尽收眼底。在观众急切盼望比赛开始的最后时刻,跑道上依然空荡荡的,未见到一匹赛马,跑道被灰色的栅栏关闭着,每隔两根柱子,站着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