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胥,怎么说话呢?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挫伤革命青年的革命积极性嘛。红军时代就有红小鬼,我们农场为什么就不能有小知青?你这个思想要不得”
同老胥并排站立的一个虾米腰的瘦长汉子,截断黑驴的话。操着陕北口音嚷嚷。
知青办的人,忙把虾米腰和老胥拉到一边去,嘀咕起来。
“你才是驴!你是大黑驴,大叫驴,大草驴!驴儿子,驴孙驴日的”萧诗剑在心中跳脚大骂,并由驴上升到“国骂”。
他知道,知青办的人在跟黑驴和虾米腰说啥。无非是说:这是反革命的儿子,不是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是他妈求爷爷告奶奶,走后门送来改造的云云。
“剑子,别上高中了。现在是工农兵上大学。咱们一个反革命的儿子,上了高中也上不了大学,当不成状元,下乡去吧。早下乡早招工,是咱们这种人的活路,也是你的命。中状元、保边关,出人头地啥的,下辈子投个好胎”
母亲的声像又在萧诗剑的耳边、眼前浮出,她乌黑的头发过早地花白了,丰满美好的躯体被劳苦成一条干瘪的躯壳,俊美的脸庞被愁苦的刀刻下一条条深深的皱纹,一双枯井似的眼睛无望无助,躲避着不敢看儿子,愧疚而无奈的哭诉着
这景象,又一次刀子样刺割萧诗剑的心。
自从父亲为革命而成为反革命后,萧诗剑渐渐地习惯自己的身份,也不太在意别人说什么。他只是不忿黑驴一上来就把他当牲口,他在心里跳着脚大骂,眼睛却望着天上的彩云。
自从父亲惨死后,萧诗剑不知不觉中,跟云彩交上朋友,总想采一朵彩云,铸一把复仇长剑
萧诗剑突然发现,彩云下有把巨剑,直指苍穹。
仔细一看,是一座烽火台。饱经沧桑遍体鳞伤的烽火台,失去往昔的光辉与风采,如同一个摘去领章帽徽的老兵,但仍旧极力挺拔着佝偻的腰杆子,傲然耸立。
烽火台令萧诗剑冰冷孤寂的心,炽热起来。
萧诗剑被人流夹裹着涌向一个黄土筑就的城堡。
这里地是黄的,城堡是黄的,刮风的日子里天也是黄的。
这里,除去远处的黄河渠柳,最多的树木,就是那尖锐顽强的沙枣树了。
不知是风衔来的种子,还是哪个孤魂野鬼遗下的枣核,生根发芽了,昔日作为监区绝对不许种树的土城堡里,此时此刻,居然散布着几棵沙枣树。
树虽然弯弯曲曲,犹如岩松或干枝梅,却也能遮蔽些风尘。
在黄色的季节里,为黄色的世界,增添几许灰朴朴的绿意。
萧诗剑被分配到城堡13号。一个坚固厚实的窑洞,门上钉着西方人最忌讳的那个数字——13。
几个老知青帮助萧诗剑领取了铺板,帮他架起床铺。铺好行李,已经是近午时分。
一个老知青们说:“小屁孩儿,拿上饭盒带上钱和粮票,去食堂管理员那换饭菜票,然后去食堂打饭。今天有肉,去早点晚了就没了。”
萧诗剑谢过老知青,赶紧从裤头里取出来时妈妈给缝在里面的钱和粮票。去换饭菜票。换饭菜票的人多,都是他们一批下乡的人。
等到萧诗剑换过饭菜票后,已经开饭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