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日光洋洋洒洒的铺向地面,柔风踏花香而过,原本再适合不过泛舟湖上,舞剑弄墨的好日子,而我和北涵两人正感受着一路颠破。
北涵的伤势已无大碍,我让诸葛先存着我那十万两,然后把那杀手交由他,那杀手倒像是不愿受人恩惠一般不做声色的推辞,我刺了他的昏穴,等他一醒来得时候,想必就可如从前一般运功。
诸葛临行时与我说到:“你如此心善,救了原本要杀你之人,我诸葛磊落是十分敬重的,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他日有用的着我的,尽管开口就是!”
我见他如此重义豪气,也不好说什么,真心的向她微笑致意,不想,他又是看呆了一般,脸红晕晕的说道:“日后有空的话来我诸葛家做客,”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不,应该是我去海棠庄找你,你一个女孩子家的……”
这诸葛倒是憨厚的可爱,我做的这些只是因为,我没有杀念。既然救了他,必是要救到底了,不然枉了我起初一番举动。我甚是不喜欢——自己做的都是浪费之举。这点诸葛不能了解,北涵也不能了解,惟独带着苏墨青记忆而来的聂四月能理解,无奈和无力是多么让自己不喜欢。
有一件事,我是没有忘的,关于我的另一笔买卖还没有结束。
动物对于杀戮的预知比绝大数的人要来的敏感,可似乎这次马儿嘶鸣的频率越来越多了,想来也是,这次不但是生意,而且还有一个海棠山庄一些宵小之人若不如此,又怎么能保证下次还有这么好的机会一举成名呢?
好在来大多的都是些不怕死的中庸之才,好手并不是很多,北涵的伤势好了,加上海棠山庄的这一批好手,我一点也不介意让暴风雨来的更猛些。回海棠山庄的途中,一路看过的尸体竟比起活擒我的那批流水线更多,海棠山庄也死了不少好手。
原本北涵若是出手,也可减免山庄不少的人员伤亡,可每次他要动手时,我都挪出借口阻饶,他知晓我明白他伤势已近乎好了,但我坚持着,不让他动手。
路上,却‘巧合’的多了个人入队,这人虽无一面之缘,却有过一点交集,记得上次我和北涵在过西凉后的一个小镇上的客栈里,一个中年男子讲述朔月山庄的种种——朔月山庄昔日的管家之一,晋伯。
我气定神闲的打坐着……仿佛马车外的撕杀与刀光剑影对我而言,犹如春分时节的花雨声,惊扰不了我半分。
暮色虽惨淡,但是这样的一片血缭乱中,却有我尝不出的——尽力抑制的亢奋,那些为名为钱而垒起的尸体,我看不出一点心疼,平息了起初睁眼开来的惊慌,我轻扯唇角的看着这整套式的‘剑抹咽喉’的把戏,竟觉得那些人死的价值了。
今年的江湖,一把一把的人伤亡如此惨重,难怪了,这个没有朝廷统治的江湖,留名世间的人只在片刻,更新的频率也是如此之快,这个世界比苏墨青所在的世界跟残酷,没有背景,没有绝对的天资,谁都只能像蝼蚁一般期待那些没有明确定义的正义来庇护自己。
从前苏墨青所在世界的那个纸醉金迷的城市,人生便是如此睁眼闭眼的贫或富。而现在聂四月的生活里却是如此晃眼而过生或死。既然以前活在下层,明白了那种滋味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再次将自己的命运沦陷的如此卑微,聂四月要强,强到能够毁灭任何对自己构成威胁以及破坏自己幸福的人。
如今的聂四月是不可能活着像苏墨清那样,面对危难,只能惶恐的跟随一个无用的父亲躲藏了。再想到十四岁的清明时,……指腹染上一片殷殷红,指甲深入血肉间都不觉疼痛,不能死,自己绝对不能死……
看不见的是,北涵一路望过的复杂神色,眸间的自成风流,波光潋滟不复。
天还是蒙蒙亮,微弱的光色将海棠山庄漆得深深鲜红的门照了个庄重的幽深,让人看起来觉得十分肃穆。白天若是细看一下,便知装修没多久,十几年的无人打理,会颓废到哪去呢?十几年,是多么长的日子啊?
我一下车,几个丫鬟将我领到房间里,简单的伺候着梳洗了一番后,我便让她们退下,我还是习惯一个人。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恍如刚合眼眼到再睁眼不过瞬间,可真的睁眼的瞬间,才明白为何有人说‘人生苦短’一看窗外就已是夜幕降临了。
我自问手脚都很轻,可刚醒来,就有一个穿淡紫色衣服的小姑娘敲门进来,又是伺候着梳洗,又是唤人准备晚餐,那紫衣的姑娘手脚和人一样给人的感觉很轻柔,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若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习过武之人,可她偏是,而且还不俗。
若娴告诉我,前几天我的外公说要带我去见个人,我便猜到是谁了,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她——那个我母亲名义上姨娘,实质上只是负责她学习教育上的女子竟也是传说中的“海棠四女之一。
时疏时密的海棠树下,夜色韬光养晦般掩饰了它的美丽,过路的灯火只能将他照得显露诡异,踏过两弯三曲转而来到一处别苑,借助微弱的光线,本可以隐约的看到‘无烟小筑’几字,可是对于识字不全的我而言,最后一个字还是可以略掉的。
当我见到那年纪有四十来岁的女人,我倒是明白了,原来如此,即使那女子处于半昏迷,但她身上那种睿智的气质倒是散开着清明。
再往近一看,床头那头气息啜然的女人,我更是惊奇,撇开这么大的年龄,这么一病,非单没影响她的容姿上给人的减损,更让人觉得怜惜,怜惜这样一个女人,貌无逝,才无逝,却是将死将去的漫流着遗憾。这年纪都能留有如此风韵,可见她年轻时不知是美若几何,倒是能和母亲并称。另一个让我惊奇的是,她原本内脏具劳损,心气短竭,若没有坚定的信念如何撑持到现在?
外公殷切的往他床前一过,说道,“无烟,四月来了。”眼神竟是温柔无限,转而向我赶紧道:“四月,快点过来!”
我走到那被唤做无烟的女人跟前,正犹豫该怎么称呼她,只见他原本空涩涩的眼神突然亮洁万分,如银色月光倾泻而下,皎洁清亮,如此这样被一个女人的眼神迷住,此时,脑海里闪过一个词:回光返照。再看她红润的脸颊,此时却是少女出汁的盈润,光彩无限,满目惊华。
“是如是的孩子,四月,你比你母亲更美。”
看着如此怜爱的眼神,感官上是无比熟悉和温情的,我想到了我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也有那么一双无限怜惜的眼神对我载满厚爱,也是如此一般,将要离我而去,心头一揪紧,说不出的酸涩与疼痛,比北涵的药还要折腾的人难受,竟也抑制不住眼眶里的泛滥的潮湿,眼泪就像被划破口子的血一样拥挤的奔了出来。
我多久没这么哭了,就像积怨已久的刁民在市集撒泼一样,头靠着她的胸口前,背一颤一颤的猛哭了起来,耳畔也是细细碎碎的话语,“你要像你母亲一般追求自己的生活。”话语间是无限用情。
耳根有多久没有如此被温柔细语过了?我哭的煽情深切,不知是为自己哭还是为眼前这个女子哭,不知是不是巧合,这次,我竟又是主动晕厥了过去。
当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那个唤我时温柔无比的女人,已经永远的离去了,给人留下了一片哀伤。而窗头外,抬眼,是花瓣飘零的翩跹妙姿,稀松缭舞,无限风情。低头,便花片贬落一地,一片苍海,几处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