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家。
但难得的是,她却见到他有坚忍不拔的眼神。
好眼神。她在心里赞赏着,将他从头打量了一遍。
他像是怕别人认出来,更压低了一张俊颜。
「怯怯怯!别在这碍事。」掌柜口中不断碎念,「我这可不是救济院,等你还完上次的赊款,我才会借你米。」
少年一言不发,只是倔强的抿着唇,打算就这样无声离去,可才跨出一步,他的手臂却多了一只白嫩的小手。
干净又圆圆的指尖,就像白玉雕琢出来般的无瑕,与他充满补丁的衣袖成了对比的讽刺。
上官小玥没想到自己会冲动的拦住他的离去。
为了什么?她也不懂。
只知道有个声音告诉她:别看着他垂败的表情而走。
「我借你。」下一刻,她说出令自己都觉得惊讶的言语。
少年抬眸,脸上有着惊喜的表情,那双黑眸亮了起来。
「我说玥小姐,借这小子米粮,简直是肉包子打狗,根本是一去不回……」掌柜滔滔不绝的碎念,完全不留一丝情面。
「我会还……」少年急忙辩白,「等我……等我娘病好一些……我……我会找个工作,挣钱还……」
「就这样了。」上官小玥没有多问他一句,只是将眸子移到掌柜的面前,「今年初雪刚下,瞧这雪愈下愈大,今个儿新年也不好过,先盛个几斗米给他,若尔后还不够就任他意思,这款项就落在我的帐上。」
「这……」掌柜皱眉,难得见到这小姑娘善心大发,又不好说些什么,「好吧!我就先盛个几斗米给你。你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碰上了玥姑娘……」
那碎念落进了少年的耳里,他总算鼓起勇气的抬眸。望了上官小玥一眼,可随即又马上低下脸。
这一眼,足以教他失了心,倒抽了一口气,但肺部却像是灌进一抹暖暖的气流。
她对他的雪中送炭,此刻深深的烙印在心——这辈子,想忘也不忘了。
想忘也忘不了……
(bsp;床上的男人突然睁开黑眸,随后起身盘腿而坐,一头长发放浪不羁的披在颈后。
黑暗中,透着窗棂射进的月光,他赤裸着上半身,粗壮的胸膛细实而肌肉分明。
定晴一瞧,隐隐约约还有数不清的伤疤,成了淡粉的痕迹。
战惊虹揉揉双眉间的褶痕,竟然又在午夜之间,梦见了这一段过去的往事。
都十二年了,她当年的长相,还清楚的烙印在他的心上。
梦醒了,可当时震撼他的胸口……还依然暖暖的。
下一刻,他却咬牙,像是面对敌人般,狠狠的斩断了这多余又奇怪的情感。
这是不该记得的,明明说好要遗忘的,却还是躲在他的心口一角,偶尔趁他心房未锁,又偷偷在心底内如走马灯般放映。
该死!他觉得脸上添了一抹红潮,心门仿佛被人硬是闯入,双扉尽开的诉尽他的内心事。
战惊虹心里怪着炕下的火炭闷坏了屋内的空气,于是一边低咒几句,边下床来到窗前。
他双手一推,将木窗往外推展,冷如冰箭的寒风呼呼的灌进房内,迎着他的面吹拂。
冷风直袭,但他不觉得冷,直想让寒风将刚才的梦全都抹除去,省得日后再于午夜梦迥之间,梦见同样的画面。
但是这梦就像缠住他的荆棘,他无法挣脱,只能不断缚住了双手双脚,仿佛连他的心也困在过往。
有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的记忆可以长达十二年之久,任凭他怎么去遗忘,也无法去忘却……
她的容颜。
她的声音。
甚至她所有细微的一颦一笑,只要一闭上黑眸,依然清晰的像是站在他的面前。
「将军,京城送来皇上的圣召,请将军过目。」门外,突然有哨兵通报。
他回神,将私人的情绪压至心房一角,上前将门打开,哨兵立刻恭敬的双手呈上。
他接过手,拆开蜜蜡皇印,抽出里头的信笺——速回京城。
皇甫风云
末尾还有亲笔附上的苍劲有力,有着浑然天成的霸气署名,盖上四方且鲜红的红印。
就这么一句话?他拢眉。
信中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要他回京城?
他反复看了信笺好几回,却看不出信中的任何端倪。
他自愿请调边疆少说有五年了,就连娘亲以及小妹也接到边关居住好就近照顾,对于凤天城也从以往的熟悉变成陌生。
突然要他回去凤天城,又是一大工程。
他不能将小妹以及亲娘安置在边关,他不放心。
收好皇上的亲笔信函,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他也必须吞回腹内。一切都要等他风尘仆仆回到京城,才有机会一问究竟。
只是一想到要回凤天城,他的心竟然莫名的开始波涛汹涌,一波又一波的卷起过往记忆。
比起刚刚的暖流,那袭来的热暖几乎要复盖了他全身,无法再去辩驳任何的理由。
想忘也忘不了……
就像一道紧箍咒,时常在他的脑海不断的反复播送,将他的心与回忆紧紧的扣在一块。
忘不了。
真的忘不了。
他咬牙,莫名暴怒,「传令下去,明儿由副将军坐镇关口,过几天我们得回京一趟。」
「是。」哨兵接了令,便低首离去。
战惊虹望着门外,夜,还深,外头的寒风还呼呼狂啸低吼,拂过他的脸、吹进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