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不例外。
父亲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母亲在不停的安慰他,我觉得自己的心脏纠结到了一起,像一团乱麻,怎么也无法解开。
喝了一口杯中的水,凉飕飕的感觉自舌尖传来,五脏六腑一阵痉挛。
我一口气把水全喝了,望着空荡荡的杯子,我脑子像手里的杯子一样一片空白,捏紧拳头,我决定,明天去见松蒲熙。
松蒲熙仍然住在以前的房子里。
去的时候她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地上、桌上、沙发上是一片狼藉。
“干吗?”松蒲熙头也不抬的冷冰冰的问。
“我想和你谈谈。”我恳求的说。
“没什么好谈。”她说着抓过桌上的一瓶啤酒,塞进嘴巴里狂喝了几口,“再过几天这个房子的租金就会到期,等到没钱缴租金的时候我就到街上流浪,我要让自己悲惨得彻底,让佐博哲理内疚自责得彻底。”
我深刻的注视她,走过去从她手中拿掉啤酒,然后弯腰去收拾桌上、地上、沙发上的垃圾:“你的事情我也很难过,换做是我,我可能比你更无法承受。我不祈求你能够原谅我爸,只是请你试着去接受,不要总钻牛角尖。松浦叔叔还在世的时候是爸爸最信任的人,我爸把重要的事务都交给他去处理,他对松浦叔叔的信任绝对超过任何人,也因为如此他才会对你特别愧疚,他是真心的在赎罪,你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抬眼,我看向松蒲熙,正好瞧见她眼中的一丝漠然和冷酷:“你知道我讨厌你吗?”她的声音比她的眼神更加冰冷,“脸上总是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是这样,从小衣食无忧,任何事情都有父母替你们安排,你们的世界永远都充满阳光。不像我们这种小市民,整天为了琐事烦恼。”顿了顿,她从沙发里坐起来,拿出一包烟为自己点了一根烟,不紧不慢的抽着,淡蓝的烟雾袅袅上升,幻化成了一个模样朦胧的怪物,“我妈赌博欠了巨款。”她说得轻描淡写,“我爸是为了替她还债才去偷文件卖的,我爸没做错,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妈,为了这个家,我妈在看到爸的尸体的时候痛不欲生,我知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活不下去了,可是如果你爸被判了刑,我妈可能会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天理,会选择活下去,然而,你爸爸却无罪释放了,她彻底的绝望,放弃了自己。是你爸亲手夺走了我父母的生命。你居然还厚脸皮的求我给他一个机会?凭什么?”
我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原来这件事情背后还有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份强烈的震惊让我没了言语,我脑中一片空白,完全短路,然后,没有思想的,我跪了下去,跪在松蒲熙面前,我卑微的低着头,沉痛的说:“我求你,原谅我爸!如果可以,我愿意替我爸赎罪。”
松蒲熙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脸上波澜不惊:“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是你昨天那一巴掌扇醒了我。”松蒲熙在烟雾背后妖娆的看着我,眼神恶毒而冰冷,“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对我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过不了多久,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有钱人就会把你们卑微负罪感忘得一干二净。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这样屈辱的活着。你刚才说如果换做你一定比我更无法承受这样的事情是吗?那么现在你就来体验,体验我这种非人的生活。”
“什么”我怔怔的看着松蒲熙,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不祥。
“我住你家去。但前提是,从今以后你不能再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不能有漂亮的头发,不能再从你爸那拿一分钱,不能坐高级轿车,在我面前要唯唯诺诺,听我差遣,你要活在我的光芒之下,用你的幸福换取你爸良心的救赎。”
我呼吸困难,握紧拳头我死死的盯住松蒲熙:“如果我做到这些你会开心吗?会原谅我爸吗?”
“是的,我会很开心很开心。”松蒲熙夸张的狂笑着。
“好!”我坚决的喊,“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我就活在你的光芒下,但同时的,你必须接受我爸的歉意,从心底接受。”
“成交!”松蒲熙娇媚的笑着,明眸皓齿却冷彻髓骨。
从松蒲熙家里出来,我感觉头重脚轻,扶住身旁的栏杆,我靠在上面却忽然松了一口气。我知道松蒲熙想利用我的痛苦来折磨父亲,我成了松蒲熙用来报复父亲的工具,可是,我不会让松蒲熙如意,父亲的罪过由我来赎,用我坚强的快乐来赎。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理发店的,我选了附近一家装潢最差的店子。按照松蒲熙的要求,我得彻底自毁形象。发型师在我头上鬼斧神工的裁剪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果令大家都很满意,彻底的丑化。我的头发发质很好,黑亮而且顺滑,像瀑布,不需要保养、没做护理却却有着电视广告般的光泽。因为太顺滑,不便于盘发,我不得已的将头发烫卷了,却另有一番风味,千家熏就常常摸着我的头发说当初就是你这头秀发吸引了我。我调侃的回嘴,说你骗谁啊?我才一个月大的时候就和你见面了,那个时候我头发上还没毛呢。千家熏当时脸就黑了,一语不发,他害羞的时候都这样。可是现在我毫不犹豫的把我的“瀑布”给剪断了,发型变成了一个严重的不等式,连刘海都像是被狗咬过,凌乱中透着后现代主意的颓废美。发型师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今天发挥失常,忙不迭的给我道歉,递给我一张名片说明天请大师傅来给我重做,我却轻快的笑道:“没事,这就是我要的效果。”理发店的店员们都愣在了那儿,大概以为我精神失常了。
我的下一个目标是地摊上的处理品,我专挑那种颜色丑、式样过时,料子超级差的衣服,而且还不讲价,经营地摊的老板娘大概以为碰到一个一只肥羊了,一个劲的宰我,我也乐意,因为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回家的路上我经过一个眼镜店,见着一个黑框眼镜挺丑的,拿起来试戴在脸上,瞬间老了十岁,我戴着眼镜左看看右看看,老板一个劲的口是心非的夸我戴这幅眼镜有气质,我冲他甜美的一笑,买下了,又从他店里挑了一个乡村包斜跨在肩膀上。老板乐得合不拢嘴。我也很开心,因为,这就是我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