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古人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是说同样一个事物,从不同角度看,会得出迥异的结论,而这些结论仿佛都是对客观事物的理性反映。理不辨不明,我们只有尝试着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客观世界,方能更加清晰地认识它。
我原来介绍过白益民先生的《三井帝国在行动》一书,白先生在三井物产中国总部有十二年的工作履历,深刻分析了日系财团对产业链的高度控制,并把我国很多重要的产业纳入其全球产业链条中,这种产业与金融结合的模式对于日本经济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腾飞贡献甚巨。
但这种模式有无弊端呢?起码我们看到在全球范围内依靠此模式成功的案例不多,美国的通用电气算一个,日本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遭受欧美金融算计后,也损失巨大。中国唐万新的德隆,也试图用产融结合的模式打造一个商业帝国,可唐先生终究没有成功。
这里转帖一篇宋鸿兵先生谈日本金融危机原因的访谈,视野开阔有高度,以兹启迪。
关于日本泡沫经济
“要解释日本经济泡沫的破裂,内因外因都不可忽视,而内部的经济失衡给了美国发动金融打击的最好时机。”“在众多原因中,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是,银行资金流向的严重不合理,曾有人提出,如果日本银行体系在自身资产规模扩大后,仍能重点投资创造财富的工业、农业、技术、科技等核心生产领域,那么,日本的经济竞争力要比现在高很多。”
广州日报:您是如何看待日本泡沫经济形成的根本原因?
宋鸿兵:日本经济泡沫产生的原因可分为内因和外因两部分。从内因看,日本经济制度内部有三大不合理之处:首先是经济结构不合理,其二是金融市场的资源配置不合理,另外,财政和货币政策存在问题。
广州日报:能不能先谈谈日本当时的经济结构不合理在哪里?
宋鸿兵:日本经济体有个显著特点:财阀集团模式。财阀集团在日本被称为株式会社,是以银行、证券、保险公司等金融财阀为核心的交叉持股的公司集团。这种集团的特点是,和政界联系紧密,形成了所谓的命运共同体。
在上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日本经济起飞时,这种模式被证明非常成功。它可以迅速调集财阀集团的力量进行赶超式发展,迅速扩张,实力强大,但是一旦遭遇经济危急,其危害也非常集中,一旦龙头企业出问题,很可能将其他连带企业全部拖垮。
此外,由于是政商勾结,一旦财阀集团出现问题,政治家会出面帮助解决或拖延问题的解决,但这种操作机制的结果是,把小病拖延成大病,大病拖延成绝症,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
广州日报:那么金融市场资源配置不合理又表现在哪里?
宋鸿兵:金融市场结构不合理,头重脚轻。
以美国为例,美国的金融市场结构灵活,企业短期融资主要依靠票据市场,中长期融资主要依靠债券市场,企业和银行的联带关系弱。
但日本恰恰相反,债券市场发育不足,企业融资主要依靠银行,风险高度集中于商业银行系统,如果企业债权出了问题,银行坏账会迅速增加。
其次,日本银行系统中土地抵押比例太高,而日本的土地政策存在着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尤其是地价太高。再次,日本银行系统的资金流向不合理,特别是流动性过程所产生的资金主要涌向了房地产和股票市场。
广州日报:金融政策不合理又表现在哪里?
宋鸿兵:在欧美,发放贷款要有贷款损失准备金,而在日本银行系统内,贷款损失准备金很少,在对冲风险的能力上比欧美银行差很多。
此外,巴塞尔协议的内容对日本非常不利,协议规定银行的自有资本必须要达到8%,日本银行为了达到这个标准,想尽办法和欧美银行讨价还价,终于使他们把自己投资盈余的45%放入自有资产中。这样就将日本银行的脆弱之处暴露出来了,一旦股票市场暴跌,不能满足这8%的自有资产要求,就必须被迫紧急出售其他资产,导致亏损更大。
另外,他们的货币和财政政策也出现了相当大的问题。1985年,广场协议推出,日元在短时间内翻番,经济曾经短暂衰退,日本的货币制定者为了对抗这样的经济困境,就在1986年到1987年,连续5次降低了中央银行利率,同时推行了扩张财政的政策,将两个导致流动性迅速扩张方向的货币和财政政策同时运用,导致了很严重的流动性过剩。
从某种意义上,决策者对于日元升值导致的经济短暂衰退有反应过度之嫌。
此外,在日本股市和房地产暴涨的时候,日本银行对严重的资产膨胀视而不见,有失查之责。对于中国来说,应该吸取日本当年的教训,对于资产泡沫膨胀进行监控。
广州日报:是否有了这些内因就必然会导致泡沫破裂呢?
宋鸿兵:不是。外部力量利用弱点进行恶意攻击才导致了日本的经济泡沫破裂。美国充分利用了日本的经济结构失衡,对日本发动了一场“货币战争”,而日本当年的最大失误是毫无准备,没有战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