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队转入第一线生产,上山育林已经3个月了,根据上级政策和林埸规章,总部布置下来,要给知青转为正式林业工人,所谓转正,并评定个人工资级别,在此基础上联带评定各人的工作定额,将日常生产纳入定额管理制。
凤洞林埸是国营企业,正式工人每月都有工资,按级别发放。知青队所有人分为三个级别,一级工资每月26元,二级30元,三级35元。队长属于中层管理干部,每月给一些误工补贴,组长不算干部,没有补贴。这些是上级主管部门根据国家政策定下来的,以后每隔一个时期长一级工资,这个间隔期国家说了算。
在此之外,由于林埸还有些付业收入,为了提高职工待遇,增加个人收入,改善生活,林埸自已制定规章,实行劳动定额责任管理制,根据各人的具体情况给你定好你每个工作日应完成的基本任务,如果你完成了,你当月的基础工资全数发放,如果你超额了,按你超额量计算奖金,多超多奖。如果连基本任务都完不成,那么,不要说奖金没你份,连基本工资都得按规定比例扣罚。这个定额管理制在当时来说是异类,在某些领导眼里,这是资本主义的东西,一些出工不出力的人,好吃懒做的人,对这个也是狠之入骨,称之为剥削阶级资本家的鬼主意。但是,大多数职工是拥护的,也是乐于执行的,因为对他们有实际利益,对每个人也是相对公平的,当然,定额必须定得准确。出以公心来说,定额管理制对国家利益的维护也是有效的。
开始时,具体操持制定这项规章制度的是杨梅花的父亲,后来他调走升职,所以落实执行的是他的接班人董日落。为了能执行这项规章制度,杨梅花父亲和董日落交接班时约定,只能是秘密执行,只做不说,不对外公开,不向上级汇报,埸内职工也不准外泄外传,谁违反处罚谁。在行政措施辅助下,加上杨梅花父亲在林业局当付局长,主管林埸,有意袒护,这项秘密的规章制度得以公开执行,已经几年了。实际上,几年来执行得还不错,尽管有时会有些小磨擦,但当事人最后要嘛心服口不服,要嘛口服心不服,但从没有人敢公开叫板要推倒这项规章。
王维兴明白这次转正和定额评定工作看似简单,其实暗藏玄机,或者说风险。一来知青队的人相对来说花费比老职工要多,因为家不在这,好多东西都要买来用,有的还要给家里汇钱,期望评上高一级工资的人肯定不少,可是名额是有限的。二来知青队的人毕竟体力弱的偏多,尤其是女生,执行定额管理,如果定得不准,过高的话,这些人肯定吃不消,没有奖金还要扣工资,谁都难接受。定额过低则总部不会批准,也起不到奖勤罚懒的作用。但这项工作非做不可,而且非做好不可。为此,总部派了财务科卢会计和杨梅花一起来知青队协助做这项工作,并指定由亚亮来主持全过程,这多少给王维兴减轻些压力和负担。
大会在食堂召开,王维兴作了转正定级的动员讲话,杨梅花宣读了上级关于给知青转正定级的文件内容,传达了林埸党支部和埸委会的贯彻意见,卢会计讲解了具体细则和做法。总的评定方针是突出政治,重在表现,自报公议,队委会审核,总部批定,上级核准。全知青队除了亚亮和木多四个辅导员是老职工不进入评定圈子,其余人员包括王维兴都是评定的对象。
在自报级别的过程中,各人自我把握得比较妥当,自报三级的占少数,除了王维兴,还有林木森,陈东,周理平,李莲叶,邓光。自报二级的占大多数,包括几个小组长。自报一级的只有几个人,林少君是其中一个,她觉得前阶段身体不好,表现不算好。有几个家庭成份不好的因为听文件里说要突出政治,就选报了一级,但高江报的是二级。
公议的时候,有人提出说,周理平柴为林埸黑,邓光调皮不服从组长领导,不能评三级。但有人为周理平说好,说他干活不落后,上次柴后已作了自我批评,应该原谅他。有人说李莲叶受伤在家休了一个月,看不出有什么贡献,评三级不合适。不过,有人为李莲叶辩护,说她领导小组做出了成绩,小组的工友不但完成了各项任务,她编导的节目在参加全埸五。一文艺汇演中得了第一名奖,得奖的节目还选送县城准备参加林业糸统大汇演。再说了,扭伤脚又不是她想要的。有人当埸指出高江是地主家庭成份,不应评为二级。高俊才立马挺身而出,站起来说:“不错,高江家的家庭成份是地主,但那是他祖父一代的,他父母是自由职业,他本人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在校读的和你们一样的书,他听党的话,热爱祖国,他来到林埸后,表现突出,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哪一点跟家庭成份沾得上边?再说了,党的政策是不唯成份论,重在表现。我认为高江应该上二级。”说完这话,高俊才脸色通红,高江在下面也很激动,心里很感激高俊才说真话,敢说话。
杨梅花点了点头,和身边的亚亮说了几句悄悄话,亚亮对大家说:“工资评级自报公议进行得很好,大家都畅所欲言,知无不言,这些评议意见都做了详细记录,我们领导班子会认真研究,把结果上报总部。毛主席教导我们,要相信党,相信群众,上级会根据政策按民主集中制的原则给我们一个正确的批复的。今天的会议就到此,明天,我们要进行另一个项目,就是评定劳动定额。今晚,每个人都先思考思考,自已测定自已,该挑多重的担子。”
季节已经进入“三伏”天,这几天空中乌云和太阳在做游戏,要不是乌云挡住太阳,就是太阳出来发发威,象要下雨又不下,干熬着,郁闷着,不时有几声闷雷从远处传来。有经验的老工人说可能要刮台风。虽说林埸总部宿舍地处山边,傍着树林,时有清风穿过,但由于地处低谷,空气流动性还是比较差,只有到了夜半,气温才完全清凉,那时睡觉又得盖上薄被,不然准得感冒。
会议结束后,大家都到食堂吃饭,有人提议饭后下江游泳,响应很热烈,连女生都说:“去,去去,泡水里多舒服呀。”于是,饭后,人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地走过公路,下到江里。这时,天色并未昏暗,毕竟夏天的白天是长的。
这条江,江水很清,从水面可以一眼看到江底。江面有宽有乍,正对林埸的这一段江面较窄,水流较急,而且水较深,但是,往上流大约80米的江面就宽了,水流缓慢,水也浅,是天然的游泳池。不过,在它的再上游约十米处,有一个深潭,是个危险地带。这个深潭长年累月打着漩涡,水很深,水温也低,曾有人不小心游近了,被漩进深水,出都出不来,等到人浮上来了,早已断了气,而且全身发紫,就象从冰河里出来一样,当地人给它起名叫“龙不住”潭,意思是连龙王都不敢进去的水潭。为了防止发生事故,林埸在这个漩涡旁边的石崖上刻了几个大字,提醒游水不要靠近。
这一群男男女女,下江后就分开了,男的和男的在一起,女的和女的在一起。男的来回地游,比拼着谁游得快。游累了就分两边打水仗,一边向对方泼水一边高喊着要对方投降。女的只是泡在水中,围在一起说话,说到情绪来了,也学男生打水仗。
清洁的江水洗涤了人们身上的污垢,清凉的江水洗掉了人们体内的过多热能。洗完泡完了,人人都觉得浑身轻松,心境透亮,神仙似的。现如今住在大城市的人是没法体会到这种快活的。这埸江中洗浴竟然洗了1个多小时,天已经昏黑了,再不回去就看不见路了。有的人睡意上来了,就赶紧回宿舍,趁着凉快赶紧睡觉。有的人反而精神奕奕,没有睡意,这些人玩兴仍浓。周理平,王小毛,邓光几个人上到岸边,就坐在一堆岩石上,围成圈子说起话来。林木森,高江,高俊才还有黄星也在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堆岩石上坐着聊天。女生们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