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兰已经结婚,她老公是雄师大队指挥部办分室主任,和廖冲是日夜形影不离,关糸密切,人家说他们是亲密战友。饭店里被打的那个女服务员就是她老公的嫂子,已经有孕在身,被打后就流产了。这次,廖冲通过她老公,把任务交给了肖小兰,要她到凤洞林埸直接找周理平,让他带领55和56小分队火速赶到临江饭店接受任务,并且来时要把林埸5支步枪一齐带来。廖冲知道周理平在林埸翅膀还不够硬,恐怕不容易拿到枪,特别口头交代肖小兰,要周理平即使偷也要把枪偷来。还说如果这次行动成功,周理平就是功臣,他会推荐周理平到县林业局指挥部来工作。
周理平接到肖小兰送来的书面通知和廖冲的口头交代之后,立即让邓光通知两个小分队火速在总部工区集合,同时,他借口捡查仓库,用调虎离山计,支开了仓库保管员,撬开民兵队专用仓库的大锁,拿走了全部枪枝弹药,用麻袋包装妥当,放在拖拉机驾驶室里,然后带着队伍,分乘三部拖拉机,轰轰隆隆地向县城开进。
在周理平带走的红卫兵中,没有林木森,也没有高江和高俊才。这三人早就有了默契,红卫兵的行动一般都不参加,象这种离开林埸外出的行动更加不会有兴趣。但是王维兴因为脚伤要到县城医院去复查,就在李莲叶的陪同下坐了顺风车一起走。周理平心中已经打好了小算盘,好处不会让给他,出人出力一定算他一份。
周理平率队刚离开林埸,杨梅花接到一个紧急电话,那是她父亲从县城打来的,专门打给她,告诉她从各方面获得的消息表明,县城红卫兵两大派对立情绪高涨,双方弩拔弦张,近日有可能出现大规模武装械斗,说严重点是战争。要杨梅花掌握好林埸的红卫兵,不要让他们出城参加武斗,还要检查一下林埸的枪枝弹药,不得流失。杨浩天告诉女儿,这是他私下的告诫,并不是上级有指示,希望她好好把握住林埸的局面。
电话刚放下,仓库保管员就急匆匆赶来报告,说仓库里的枪枝弹药不见了,估计是周付指挥撬开门锁拿走的。杨梅花一听,知道事态严重,马上叫来亚亮,要他火速追去县城,把林埸的红卫兵劝回来,把枪枝弹药收回来,如果劝不回来,则一定要把王维兴拉回来,不能让他待在县城。亚亮问她为什么要盯紧王维兴一个人,杨梅花就把王维兴参加红卫兵的初衷全部说给亚亮听,亚亮长出一口气,说我以前真的误解了他。亚亮又想,等到周理平他们到了县城,受到廖冲的控制,那时想劝说他们回头恐怕很难,枪枝弹药更不用想收得回来。最好是能在半路截住他们,可是林埸的三台拖拉机都给他们开走了,又没有别的机动快速的交通工具,怎么能追得上他们?
亚亮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难题。只好带了三个人,在公路边上徘徊,想碰碰运气,能不能遇上过路的汽车,搭个顺风车。说来也巧,他想啥就来啥,一辆运载杉木的解放牌大货车从远处顺着他们脚下的路开来,亚亮他们站到了路中间,举起双手拦车,司机不太愿意搭载他们,亚亮攀住车门,向他说明事情紧急,请求支援,并不失时机地递上了香烟,司机接过了香烟,说:“车头都坐满了,你们就坐在车厢上吧,注意抓紧车边,不要掉下去。”亚亮喜出望外,连声道谢,一挥手,四个人转眼就上了车厢,灵活得象猴子。
汽车的速度比拖拉机快很多,大约在离县城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时追上了周理平他们,当汽车和拖拉机会车后超前了大约100米时,亚亮拍了拍车厢,让司机停车,下车后,亚亮紧紧握住司机的手,说:“谢谢你的帮助,你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司机说:“不客气,能帮的就要帮,大家都是兄弟,谁没困难嘛。”
亚亮说:“说得好,兄弟,以后有路过林埸时,一定下车到埸里找我,我请你喝酒,再见,再见。”司机扬了扬手,解放牌大货车向前开走了。
亚亮和同行的三人,站在路中间,迎头拦住林埸的拖拉机,周理平跳下车走近亚亮身连,质问亚亮为什么拦车。亚亮把他拉到路边,对他说:“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你们这次去县城参加红卫兵活动,将会有很大危险,林埸指挥部派我来,就是要你们回去,不要去县城了,同时,你们还不经同意带走林埸民兵配备的枪枝弹药,这是违法的,如果伤人就是犯罪,你可要考虑清楚。”
周理平一脸不肖理睬的样子,口气很硬:“县城是去定了,这是廖大队长的命令,有公文在此,我不能不服从上级的命令吧?武器嘛,也是上头要我带走的,你想怎么着?”
亚亮看和他谈不拢,立即转头对着拖拉机上的人高声喊起来:“同志们,县城里造反派两派对立很严重,都在准备打仗,近日即将暴发两派之间的武装械斗,你们现在去城里参加活动,还偷偷带走了枪枝弹药,这说明什么问题?说明县里雄师大队指挥部是在调动你们进城参加武斗。同志们,我们不能参加武斗,那是要死人的,这样去死毫无意义,你们想一想啊,千万不要盲从。杨总指挥要我来拦住你们,请你们跟我回去,把武器也带回去,好不好?赶快下车啊!”
坐在头车上的王维兴也帮着亚亮劝说大家回去,他说:“回去回去,听亚亮的,大家都回去,我们不能去送死。”李莲叶也附和着说:“我们小组的工友都回去。”
亚亮和王维兴的话刚说完,就有好几个人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说我们不去了,送死的事不能干。周理平见有人打退堂鼓,气汹汹地喊:“谁也不准走回头路,我们红卫兵不怕死,怕死不当红卫兵。”
邓光双手叉腰站在路中间,高喊着:“我们听周队长的,听廖大队长的,谁吃回头草谁是孬种。”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有人跳下车了。
亚亮看了看开车的三个司机,有两个是有家有口的,他上前去劝说他们,要他们想想一家老少,问问自已的良心,究竟该不该去县城。有家的两个司机被他说服了,立马倒车转向,车上的人看是要回去,大多数人仍然留在车上,少部分坚持要进城的就跳下来了。这样,三台拖拉机有两台掉头,一台仍然坚持进城,王维兴就坐在这台拖拉机上,他要下来,可是脚有伤不敢跳车,李莲叶在亚亮的帮助下又扶又抱地把她的兴哥弄下了车,又扶着他上了另一台车。巧得很,枪枝弹药就装在回程的拖拉机驾驶室里,不用费力就截下来了。
周理平眼看着自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动员来的人马转眼间就叛变了一大半,武器也被拦截了,气得直跳,可是生气没用,他只好收拾起坏心情,下令开车。亚亮站在路边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这台车咣咣咣地开过去,看见周理平半边黑着的脸在眼前晃晃而过。
亚亮他们胜利回归。在路上,王维兴满怀感激地对亚亮说:“你来得真及时,我都不知道形势这么严峻,真得好好谢谢你,你救了我,也救了大家啊。”
亚亮深情地注视着王维兴,说:“兴哥,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执行杨总指挥的指令。刚才你不是也和我一起劝说大家吗?说服他们,也有你一份功劳。”从此,亚亮对王维兴心中不再有芥蒂,成了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好兄弟。
返程的拖拉机队即将到达林埸,远远地就看见杨梅花领着一班人站在公路边守候着,车一停稳,杨梅花大步上前,拉住亚亮的手,连说谢谢,知道武器也截回来了,杨梅花的眼泪止不住就流出来了。她太激动了,她应该激动!
截回的枪枝弹药被收放在另一个秘密地点。杨梅花召集了被亚亮拦回来的红卫兵在办公室开会,她再一次向大家通报了目前县城两大派别的斗争现状和武装械斗发生的可能性,说明林埸指挥部会坚定不移地执行党中央抓革命促生产的方针政策,把大家拦回来不是不支持文化大革命,而是为了保护大家的生命安全,她要求人人安心留在林埸,以埸为家,不要随便外出,特别是去县城。她最后说:“我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不管大家相不相信我的话,但是我要求你们,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理解,历史将会做出正确的结论。”
结论已从现实得出,无须等待历史。正确和谬误已由血的事实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了判定。仅仅过了三天,周理平带到县城的红卫兵大部分人陆陆续续从县城回来,说准确点是狼狈逃命。回来的人有十来个身上有伤,多数只是皮肉之伤,用点药很快就会痊愈,但有几个人伤得较重,伤的地方不是上肢就是下肢,是子弹贯通伤,但没有伤到骨头,回来时只做了简单的包扎,伤口已经发炎,人也发烧,估计在县城待不了,只好带着重伤撤回林埸来。
杨梅花对于这些人没有批评没有责备,她给张医生下了死命令,设立家庭病床救治重伤者,想尽一切办法,采取所有措施,买药要钱给钱,护理要人给人,一定不能让这些重伤的工友有生命危险。张医生日夜操劳,尽心尽责,中西结合,在那么简陋的条件下,居然真的让这些重伤者转危为安。杨梅花每日三次巡视,了解伤情,受伤的工友个个又感激又羞愧,都向杨梅花表达了悔意和感谢,杨梅花总是说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