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杀骨肉至亲,铲除异己,历来就是政治斗争中清洗对自己地位构成威胁的政敌的惯用办法。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扶苏被迫自杀,蒙恬被关起来了。蒙氏家族成为主要专政目标了。
蒙氏家族三世为秦将,蒙恬的祖父蒙骜为秦国名将,秦昭王时,率军伐韩、攻赵、取魏国城池,为秦国的强大立下了不可磨灭的战功。官至上卿。其父蒙武也为秦国将军,灭楚之战也屡立战功。
正因为有着太过显赫的尊荣与功勋,才更加成为胡亥政权的腹心之患。
这个世上的事很难说,很多事的发生与转折似乎都在受着冥冥之中某种力量的左右,人的力量是无法改变的。无论你是做好事或是做坏事,都已经播下了意外的种子,它必会在别的时候开出意外的花朵。
似乎一切发生的事,都有必然的因果。
赵高曾经触犯法律,蒙毅受命查处。赵高被判处死刑,蒙毅坚持公正执法,后来秦始皇出面特赦,赵高才捡回了一条小命。死里逃生的赵高在内心深处因此对蒙毅及其蒙氏一族深怀仇恨。但是,在秦始皇之时,蒙氏家族“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焉。”何况一个宦官赵高,只能低眉顺眼地过日子。蒙氏兄弟二人,蒙恬统率30万大军北击匈奴,“却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蒙恬的弟弟蒙毅也深得秦始皇信任,一直在皇帝身边协理政务。“位至上卿(高级执政官),出则参乘,入则御前。”在外则执掌军权,处内则谋议国是。无人敢与争锋,何况一个赵高。因此,纵使赵高仇恨锥心,也不敢有半点表露,只能是在心里暗恨着。没有谁敢存有动摇蒙氏家族的心思。
但是,历史的微妙就在于随着岁月的变迁,很多的事都发生了消长变化。现在话语权掌握在了赵高的手中,轮到赵高发言了。蒙氏兄弟厄运难逃了。
逼迫扶苏自杀,强行囚禁蒙恬,这只是初露锋芒,更大更加凌厉的攻势还在后面,主动权掌握在别人的手中,那么什么时候动手,选择用什么方式,整治到什么程度,一切就取决于他的高兴了。
篡权者与正直诚实的人永远势不两立。
新政权的威严,就建立在这样的一系列政治行动之上。那么,对不起了,就用你的血,作为二世施政的祭献吧。
蒙毅从雍回到咸阳。
等待他的不是始皇帝的封赏,而是二世皇帝的镣铐。命运在毫无察觉的情势下一夜逆转了。
公元前210年冬,秦始皇嬴政东巡会稽,途中病情加重,委托蒙毅回到秦的故地雍的祖祠代为献祭,祈祷祖宗的神灵保佑。能够做为皇帝的代言人,这是莫大的信任与荣耀。但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安排,将扶苏的羽翼引开,弱化其在核心层的影响力。
其实,似乎这是一个精心的设计,至少也是一个默契,蒙毅被自然地支使开了。所以帝国的重大事务,就由随侍在始皇帝身边的丞相一人承担了。也就是说帝国的权力暂时由李斯代理。
自从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开始,权力就体现出了其独有的特质,永远不容分享。现在,李斯重权在握。
蒙氏集团被淡出了决策层,成为偏处一隅的局外人。在蒙氏集团背后,一个微妙的对立集团隐隐形成了。只是很好地隐藏着,谨慎地设置着一个又一个步骤。没有人察觉。
现在是收网的时候了。
替秦始皇祝祷山川的蒙毅回来了。但是,帝国的大门对他紧紧关闭了,他被排除在外。他也没有能够回到自己的家里。蒙毅被囚禁在代郡。
对于帝国政局的这一系列激变,其实是早有预谋。否则不会这样侥幸成功。
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在向扶苏派出使者的同时,已经对蒙毅实施了有效的监护措施。因为蒙氏力量是整个计划的成败的关键,必须首先考虑到蒙氏势力的动向。也就是说应该先行对蒙毅进行有效的监控,隔断其联系。事实可能是,蒙毅在向山川之神行使了献祭的礼仪之后,就被秘密逮捕,囚禁在了代郡。因为如果让蒙毅回到咸阳,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将他押送往遥远的北面的代郡监禁。
看着牢狱的墙壁,蒙毅才回过神来,他静静地坐下来,闭目解读一个个环节。现在他明白了,始皇帝已经再也不需要他的辅佐了。他也想到了问题是出在哪里了,他也自然推断出在劫难逃了。可是已经晚了。他由事业的巅峰,跌入了万劫不复的绝境。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保持最后的尊严。
人在顺境时,如果只知道一味向前,而不预做绸缪,后顾的忧患必将来临。其实,忧患始终如影之随形,伴随在人生的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