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祖祖辈辈都依靠土地生活的人来说,为了能够有点收获,一年四季都在忙碌,每天像伺候先人一样尽心尽力地伺候着那块赖以维生的土地,每天都躬着脊梁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向着土地膜拜。没有节日,没有娱乐,没有休假,只有劳作。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随着自己的最后一颗汗珠而跌入尘埃。
他们的一生都是在用生命敲击着这块土地。可是并没有幸福被他们一镐刨挖出来。
他们就这样耕种着数千年的土地,怀着深深的敬畏。无论收获多少,都要敬祀山上的土地庙,以求得对他们来年的希望的佑护。
土地,就是生长万物的,播下种子,就应该长出庄稼,但是并不是这样简单。还得征求土地爷的意见,还得看看老天爷的脸色。是的,上天得罪不起,土地也不敢得罪。
翻耕、平整,锄草、施肥。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
禾苗长出来了,有一种欣喜,于是就在内心祈祷着风调雨顺。
他们的子子孙孙就像一棵树一样栽在了这块土地里。
陈胜,字涉。男,汉族,祖籍阳城(即今河南阳城县)人。但是没有人能够告诉我们他生于何年何月。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社会关系。也从没有听他谈起过故乡和亲人。关于他个人的信息,我们就知道这么多。或许这一切并不重要,或许他真是一个穷人,是一个可以忽略的穷人,以至于无从谈起吧。
我们的老师当年能够告诉我们的就这么多,老师的老师也只知道这么多。
因为司马迁老先生也只记下来这么多。言虽简而却有不尽之意。
关于古人的字号,人们都知道,或者说喜欢读中国古典作品的人都知道,那些出身显贵的人,都有一个名字,还有一个字,有的还要起一个别号。别号是名和字以外的称号。
这是身份的标志。
从周代开始,人们在名以外,又另取字。名,是在社会上使用的个人的符号。字仅限于有身份的人,一般的平民百姓是没有字的。《礼记.曲礼》曰:“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是男子在举行成人仪式的冠礼上由父辈、祖辈或到访嘉宾中有学养或德望的人所取。《颜氏家训.风操》说:“古者,名以正体,字以表德。”
古人的名,主要用于自称;古人的字,主要用于他称。以别尊卑之序。
对于长辈,往往称字不称名,同辈之间以字相称,以表示尊重。
也就是说,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姓名显得很奢侈,能够有一个姓氏就已经足够,是不配有字号的。他们的名字,也都很没有意义,只是区别出谁是谁就行。因为他们没有必要想别的。所以大多都取名很简单,比如张三、李四、或者王二麻子之类。当然,有时也以当时出生时家人眼中最喜欢的动物取名,比如阿猫、阿狗等等。总之,他们的名字很没有寓意。
扯远了,似乎与本书的主题无关。
之所以写这么多,是需要说明一个问题:
历史其实在字里行间,告诉了我们许多字面以外的信息,这需要我们细心体味。
就是说:陈胜的身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吗?从来也没有人猜测陈胜真正是出身于寻常平民人家,还是深深隐藏在民间的六国失去了国家与爵位的贵族后裔。是的,没有谁知道陈胜是谁。也从来没有人怀疑过陈胜其人之前的经历。
我们只知道,似乎他也是与土地有关的人。因为司马迁说:“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而且没有自己的土地。是的,所谓“佣”,就是没有自己的土地,而受雇于人,没有固定职业和稳定的收入,也没有固定居住地的流民。
我们只能相信他,也只能这样想象:
在太阳落山之际,他满身尘土,一身疲惫,站在地头,看着脚下的这块土地,心中升起汹涌的愤懑:这本是我们的土地,是我们祖辈耕作的土地,可是我们却不能拥有自己的收获。我们的祖辈一生都与土地打交道,可是又有什么出头之日?
他抬起头来,望着远处的草屋,那就是他们的房子,是他寄身的家,可是那是怎样的令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