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唐玄宗见杨玉环为着此事憔悴了许多,真是心痛难当,下了一道圣旨,封李氏为陇西郡夫人,大姐为韩国夫人,二姐为虢国夫人,三姐为秦国夫人。唐玄宗口称李氏为李夫人,三姐为夷。为的是替杨玉环说情,不过李氏年老脾气倔,谁的面子都不给,倒是把二姐,也就是现在的虢国夫人乐坏了。
她为人豪荡,另辟新居,所造中堂,召工圬墁,约钱二百万缗。圬工尚求厚赏,虢国夫人给绛罗五百匹,尚嫌不足,且嗤以鼻道:“请取蝼蜥蜴,散置堂中,一一记数,若失一物,不敢受值。”据此数语,已可见她的豪费了。除了杨国忠,京师中的宦家子弟,富贵之家的青年美貌男子,往往有无故失踪者,究其去处,大都藏于虢国夫人府中,众人钳口结舌,不敢声张,惧招大祸。杨国忠吃醋,因此多次跟她争吵,每每都被他用语唐塞:“你是我何人,管得了我做什么事?凭你小小官职欲束缚我不成,你若他日为相,我便死心踏地依你,否则一切免谈。”气的杨国忠直想狠狠捧她一顿,不过碍于杨贵妃,不敢发作。再加上心窍被迷,越是不能完全得到她,就越想占有她,堂堂男儿的丈夫气,不禁拜倒与她的石榴裙下。
杨国忠为着虢国夫人的一句气话,开始运作宰相之位,当今朝廷,最有能力把他提拔到这个位置的人除了唐玄宗,杨玉环外,便是首相李林甫了,所以他在媚事这三人方面,下足了本钱。这个冬天的大雪三天两头的下着,朝政无事,李林甫一党人常常会夜间聚集在宰相府里饮酒高歌,那些不苟同流合污的朝臣,也都因群龙无首,只得装聋作哑,宁做那墙头草,不敢做那寻死的出头鸟。
这一天夜里依旧是大雪纷飞,宰相府里好生热闹,包括杨洄,吉温,罗希等一干李林甫的心腹达数十人,围坐在了一起饮酒赏舞,笙歌笑语不绝于耳,杨国忠自然也不得缺席,酒醉半醋,忽有一人对着杨国忠道:“听闻杨大人乃是依靠樗之戏,得主聪知,今日大家兴致高蒙,来比试一翻如何?”
杨国忠见说话之人官职比自己高不到哪处,平日里最恨别人以此为戏,不过碍于李林甫的面子,不但不发作,倒是开朗的大笑道:“各位大人若舍得钱财,国忠乐的以死作陪。”李林甫喜道:“好,既然各位同僚都有此雅兴,本相马上命人摆盅。”须臾,一干赌具已经齐全,众人在火炉旁围作一团,以杨国忠作桩,大肆豪赌起来。
杨国忠这一次的运气极差,逢堵必输,开了十把,竟输九赢一,身带的银子多半输光,连借连输,涨的满脸紫黑,一把将赌具推翻便要离开。李林甫婉言留住:“大家不过图个开心,所谓有赌不为输,你且留下来,本相借钱与你翻本。”
杨国忠叹了一口气道:“下官已输了半年奉禄,就算省吃检用,两三年未必还得清,恐再赌下去,连命都要赔给宰相大人了。”对于这点钱,李林甫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只不过图个乐呵,见杨国忠这般秽气,再赌也没有意思,也就不再阻拦。倒是那些赢钱的人乐的哈哈大笑,语多嘲疯。杨国忠刚胯出大门,越想越不服气,说道:“你们且等着,杨某回去资本,再来大杀四方。”众人还以为他说的是气话,没有做真,谁料过了半个时辰,杨国忠果然又兴致勃勃的赶了回来。
杨国忠充满信心,笑道:“今日杨某未能翻本,谁人也不得回去。”吉温笑说道:“杨大人硬要送钱,我们又乞敢不受,好说,好说。”杨国忠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从身上拿出亲自带来了三粒色子。这三粒色子乃是用稀有的美玉铸成,极其珍贵无比,恐皇宫内院之中,也难找出与之相媲美之玉,杨国忠知道唐玄宗好赌,乃命人做此色子,本欲不日献给皇上,求取宰相之职。不料今日连续输钱,心实未甘,所以拿出此镇宅之宝,以图转败为胜,众人验色之后,开始再赌。
俗言玉能通神果然不假,杨国忠用此玉色子,当真是大杀四方,望风披靡,不过片刻功夫,不但将所输之钱全数赢回,且有赢余,使得整间屋里,充斥着他一个人的大笑声。其他人见煞气不能挡,纷纷抽身,杨国忠也不恋战,收拾金钱便要离开。
李林甫见杨国忠有此宝物,心生羡慕,欲占为己有,只是这话不知如何说起,暗里跟杨国忠示意,杨国忠假装不懂。李林甫实在忍不住,干脆直接说了出来:“想不到杨兄有此宝物,本相平日最喜欢收集稀有珍宝,不知杨兄可否割爱。”杨国忠本想装傻作痴蒙混过去,谁料李林甫竟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言开口,脸现一阵尴尬,为难的笑笑摇了摇头。
李林甫捋胡道:“杨兄竟管开个价,本相绝对会满足你的。”杨国忠道:“首相大人乃国之栋梁,怎会在意玩物丧志之物,况且君子不夺人所爱,恕下官不能从命。”李林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语气微微加重:“杨大人铸此玉色子,无非为了旺气赢钱,本相出价两百万,恐玉色子再旺财,也不能助你赢这么多,你意下如何?”众人纷纷站在李林甫一边,劝杨国忠割爱。
杨国忠脸涨通红,说道:“根本不是钱多钱少之事,不敢相瞒,此玉色子乃下官特地为皇上所铸,不日就要献于皇上。”心中在想,任你李林甫再蛮横,也不敢抢皇上的东西。谁料李林甫更气杨国忠拿皇上来压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杨国忠,本相低声下四求你,已算给足了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众人纷纷指责杨国忠。
杨国忠见敌众我寡,再讲下去也占不了偏宜,便欲离开,却被李府家丁被拦了回来。杨国忠也是动怒:“宰相大人这是作何?”李林甫连瞧都懒得瞧他,侧着身子道:“人走可以,把玉色子留下。”杨国忠双手紧紧握着色盅,说道:“下官若不从命,宰相大人莫非要硬抢不成?”
李林甫道:“本相入官以来,从没有想得又得不到的东西,你区区三品官,敢跟本相作对,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今日你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给我把玉色子夺过来。”发号命令的时候,干脆将后背对着杨国忠,俨然是瞧不起他。
家丁来抢玉色子,杨国忠自然是誓死保护,想把玉色子藏进衣襟里,衣襟顿时被扯碎,一来二往间,玉色子竟夺手而去,说来也巧,正好撞在硬物之上,三颗色子或残或缺,已被损毁。此事来的突然,众人多半没有料到,也都是一怔。
杨国忠挣脱开家丁,上前捡起玉色子,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可见对其有多么的重视。要真说起来,杨洄与杨国忠也算沾亲带故,看他如此不堪,上前劝道:“还是算了,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别因此伤了和气,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杨国忠也不擦拭眼泪,任由其挂在脸上,愤怒的道:“算了,为什么要算了,我为了这三颗色子,费了多大的心思你们谁能知道,如今平白无故的给毁了,怎么一句算了就能了事。”李林甫虽然有些愧疚,但也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点而已,见杨国忠在众人面前如此轻视自己,这口气就忍不下,转身怒道:“瞧你这点出息,三品官看似做到顶了,本相如言陪你二百万,回乡下种田去吧。”说罢欲走。
杨国忠一把将他拦住,泣声道:“你以为我杨国忠是什么,乞会在乎其其可数之财。”李林甫越发动怒:“那你想怎样?”杨国忠道:“与我去见贵妃娘娘理论,一切皆由贵妃娘娘作主。”杨国忠也是气极,竟不顾身份,硬托硬拦的要带走李林甫。试想李林甫可是当时首相,旁观者有数十人心腹,这么大的面子,他乞肯拉得下来,一把将杨国忠推倒在地上,指着他的额头大骂:“你简直不自量力,在我眼中,你简直连一条狗都不如,竟敢与我拉拉扯扯,本相要致你于死地,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杨洄见事情越闹越僵,连忙出来相劝,其他官员也都三言两语求和。杨国忠一直以为,跟李林甫也算是生死之交,平日里常常勾肩搭背,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不料今日才知,自己在他的眼中,甚至连一条狗都不如,一下子觉得自己太可笑,不过怒气未消,兀自撒泼道:“李林甫,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林甫道:“本相倒要看看,区区一条狗,怎么与本相斗。”说罢径自离开了,其他官员也纷纷摇头,接二连三的走了,不过片刻功夫,屋子里只剩下杨国忠一人独坐地上,似乎只有那不安份的火炉,瘳作寄慰罢了。
杨国忠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提起一壶酒来边走边喝,喝的烂醉如泥,来到虢国夫人想要找个人诉诉忠肠,谁料那么巧,遇到李林甫刚刚好提提裤子出来,对着杨国忠便是笑说道:“听闻你为着虢国夫人神魂颠倒,本相一试,也不过如此。”说罢哈哈大笑,大摇大摇的从杨国忠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