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校门七八米,芳菲突然叫了声:“哎哟!坏了坏了。”
飘雪不耐烦地问:“又怎么啦?”
芳菲一脸惶急。“钢笔落在书桌里了。你走吧,别等我了。”也不等说完就忙忙叨叨地往回跑去。
飘雪没多想就随着大家走去。到了菜市场,她围着鸡鱼摊儿转了两圈,最后只买了一条不到一斤的小鱼。路径猪肉摊位时,猛然想起那个送肉的人已经很久不送肉了: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到底是谁呢?怎么样才能找到他呢?思着想着出了市场,在广告牌子边又碰见了飞扬。两个人谁也没跟谁说话,谁都没停下,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然后,他看着她手里的鱼,她看着他的新自行车。
飞扬的车子远去,飘雪情绪低落地向家走,刚拐过居委会的墙角,居委会主任刘玉琴就呼着喊着“飘雪”追了上来。
飘雪转身迎了上去。
“飘雪,我可等到你了。害怕你过去,从九点就往这边望,都快成歪脖张了(一个歪脖子的张姓木匠)。”絮絮叨叨地说着的同时紧掏着口袋。
“刘阿姨,真对不起!我还有五十多副没做上,可能还得个三四天吧。您看……”
“不着急,慢慢做吧。我等你是要给你这个。”掏出一张汇票,“给你,上午遇见小许(邮递员)我直接要了下来,省得误事。”
“汇款单?五百块?”她差点叫出了声,猛地捂住了嘴巴:这不是天文数字吗,兰家那有这福分哪,是不是谁搞错了?急忙看汇款人——衣停?愣了下,接着便呼吸加快。
“飘雪,飘雪,你怎么啦?”刘玉琴迷惑。
飘雪回过神,抓住刘玉琴的手说:“刘阿姨,谢谢您!谢谢您!”然后一阵风似地跑了。
刘玉琴摇摇头,轻声咕哝:“这孩子,是不是中了邪了?”
飘雪一口气进了家门,胳膊上吊着书包,一手鱼一手汇款单就进了母亲的卧室。“妈妈,看看,看这?表姐寄来钱了,整整五百块呀!”把汇单塞给母亲,又急急跑了出去。
“衣停,你终于良心发现了?”兰母看着汇款单,往事在眼中泛滥。
飘雪进来,趴在母亲旁边,喜滋滋地说:“表姐真大方!五百块,比咱家一年的生活费还多。”
“她倒是很念旧,毕业六七年了才想起我这个姑妈?”
“妈,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您就别气了。再说表姐也没什么过错呀?”
“就你不记仇,还帮着她说话?”
“我说的不是事实么?”
“你怎么不说说咱家的事实呢?”
“咱家的事实就是咱家自愿拿钱支助她的,人家可没拿刀子逼咱们哪?既然是自愿,咱们就不该抱怨,您说对吗?”
“我不管。她上了四年大学都是咱家供的,来了一趟就失了踪,太没良心了!”
“这不是来了嘛,而且一来就这么多?”
“这才多点儿?和咱家给她的比,一个尾巴都不够。你别在那老夸她。”
“妈,知足者长乐呀!”拍拍母亲的手,“这下好了,妈您可以住院了。您是不能再耽误了。”
“雪儿,冤枉的钱咱不能花。我什么事都依你,就这事我说了算。”
“什么事我都可以按您说的办,唯有这事我做主。”
“我不和你争执,如果你非要把我弄去医院?雪儿,妈不是吓唬你,别看我不能走,我也有法子把自己弄死。”
“妈,为什么?现在有钱了,您不去医院病会好吗?您真的不想站起来了,您不给自己机会也得给我们机会呀妈妈?”哭了,很委屈很无助地哭了。
“傻孩子,你见过瘫了八年还能站起来的人么?妈好不了了,这钱来得不易,不能随便糟蹋。”双眼噙泪,态度强硬。
“有钱您也不治病,要这么多钱干吗?明天我就给表姐寄回去。”
“不能寄,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钱好不容易来了,才不给她寄呢。”赶紧把汇款单塞进枕头下面,生怕女儿抢了去。
“拿人家的手短。您不看病我也不想欠债,明天把高老师那五百也还给他。”
“应该还给高老师,但衣停的不能还。咱不欠她,是她欠咱们,她这是还债,五百还太少了呢,她还给咱家五千也不多。”较上死理了。
“妈,咱不说别人了好不好??”愁苦地看着母亲,思忖着怎样才能逼母亲同意去住院。
“那就说说你吧,雪儿,别再做手套了,你不知道你在那屋蹬机器我在这屋里闹心。唉!要是你爸还活着,要是衣停的良心早点发现,你也不能这么苦!看看你瘦得跟个猫似的,妈看着心疼啊!我不住院,我不住院哪!假如你想让妈过几天消停的日子,你就答应妈,行不行?”抓住女儿的手,泪水刷刷地流。
飘雪深深地咬着嘴唇,机械地给母亲擦着眼泪,她能说行吗?偏偏她又非说这个“行”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