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去公司办事的萧石林一回来,屁股都没沾椅子就跑到挖土场,“抢”下飘雪的铁锨就挖起了土。
“厂长,我自己来,您去歇歇。”飘雪苦恼地央求着。
“我不累,你歇歇。真难为你了!等有机会我给你调个活儿。”
嘁嘁嚓嚓的说话声,伴着忍隐的嗤笑声忽然由小至大,飘雪的头嗡地一下大了好几倍。
“厂长,电话。”美丽老远在喊。
萧石林不情愿地把铁锹给了飘雪,然后大步向他的办公室走去。
飘雪狠狠地挖着土,恨不能一下子就把今天的任务完成,好离开这个地方。
“哎,歇歇,没人监视你呀,干吗那么拼命?”彩云拦住飘雪。
飘雪轻轻叹口气,放慢挖土速度。
“飘雪,是谁给你取的名字?真好听!”彩云没话找话。
飘雪再次叹口气。“我曾经有个姐姐,一个非常漂亮的姐姐。她出生那天,正好天降大雪,爸爸就给她取名‘飘雪’,可惜,她只活了三岁就死了。后来就有了我,虽然我不是出生在冬天,但我仍然叫‘飘雪’,因为妈妈始终忘不了那个漂亮的姐姐。”说完仰头向天,哀惋地望着苍穹无声地问着:姐姐,你上了天堂,却让我背负你的名字履行着本该是你的责任,你知道吗?
“不会吧,还能有比你更漂亮的?”彩云摇头。
“美是没有清晰界限的,在你眼中的美,并不一定就是我眼中的美。”
“不懂。美就是美,怎么还有界限?”
“怎么说呢?”黯然地看着彩云。“看得见的美不是什么好事,也许是祸事,所以,不要羡慕。”
彩云仍然不解。“美本来就是好事,是前几辈子修来的,怎么会是祸事呢?”
飘雪看着手心的血疱,心情恶劣地说:“美是惹祸的根苗,是甩不掉的负担,是痛苦的起源。”
“你的话太——”挠挠头,急得不行也表达不出来。“反正我还是认为漂亮好。”
飘雪苦笑,然后转开话题。“彩云,你爸爸是哪个车间的?”
“我爸在粉碎车间,我妈是锅台转儿。我们兄弟姐妹四个,我行二,上面一个哥哥,去年当兵去了。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在学校啃书本呢。就我没出息,见到书就困,只好丢了书本拿铁锹了。”毫无顾及地说着,心无成府地笑着,又白又细的牙齿从她薄薄的双唇中跑出来二十几颗。
“彩云哪彩云,咳!你可真坦率!”飘雪好感慨。
“别夸,我快晕过去了。”摇着手,放声大笑,不管不顾的。
“哎呀!唐彩云,你挖到了金元宝了吗,笑得嘴丫子都到耳根了。”辛梅兰抻着脖子挖苦。
彩云立刻不笑了,撇着嘴说:“是呀,挖着了,你也来挖吧,包你能把嘴丫子笑到后脑勺上去。”
“好哇?你说的。”辛梅兰大步过来,边走边狠狠地叫:“告诉你,要是挖不着我就跟你没完。”
“哎,你回来。”有人叫辛梅兰。可她不理,直冲向彩云。
彩云笑嘻嘻嘲弄。“能挖着,你看,这不都是吗?随便挖吧。”一锹一锹地挖着黄土。“挖呀?多挖点儿拿去买双新鞋吧,看看你脚上的鞋都破了?砸砸砸!大小姐穿双破鞋,别说洪常青,就是绿常青也腻歪你了。”边说边斜视辛梅兰粘满泥土掉了左一块右一块皮子的皮鞋。
有人哈哈大笑,有人肆无忌惮地起哄。
辛梅兰气得脸煞白,恶狠狠地剜了彩云一眼,突然转头冲着飘雪尖叫:“哎呀?这不是大美人吗?哎哟!你的手怎么破了?快停手别挖了,多让人心疼啊!”
飘雪愕然地看了辛梅兰一眼,然后继续挖土。
“喂,喂,你怎么还不住手?你这人心也太狠了,存心要疼死人家嘛?难怪有人说美人的心像毒蛇,我看你就是条毒蛇。”说完便去夺飘雪的铁锨。
彩云一掌推开辛梅兰。“你想干什么?”
口哨声没了,嘁嘁嚓嚓声也停了,大家都直着眼看着。
辛梅兰不理彩云,接着侮辱飘雪。“你臭美什么呀,不就长了张破脸嘛,摆什么臭架子?你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像花痴(萧石林的绰号)一样贱,整天围着你转吗?告诉你,别做梦了,除了花痴不会再有人帮你了,你就等着把你那双破手磨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