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后视镜里一片明亮,据说人死亡的那瞬间有许多人会看见很耀眼的强光,只是这种说法不知如何调查而来的,难道是托梦?
总之,不知道是不是就像我所看见的一片白茫茫一样,如果这是人死之前的所见,那我早已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开车跟做人其实差不多,有的人专横跋扈唯我独尊,有的人以礼相让相敬如宾,根据现阶段国情,后者还只是凤毛麟角,前者遍地开花。
以我多年的目击证人经验,在内陆开车最牛的群体,除了杭州人、成都人以外,排行榜状元要数渣土车、搅拌车司机。因为那些车自身块头大,司机有恃无恐,不像普通轿车还有个工程塑料包住车头车屁股,人家全铸铁的,不跟你玩什么行人保护指数。
你就是4米多长的车子硬是给人家浓缩成1米,估计那些打着赤膊高瞻远瞩的司机都还没感觉到半点疼痛。别看大街上出租车司机平时个个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又是漂移又是甩头地献宝,真的碰上渣土车、搅拌车,绝不敢跟他们抢道,几千年的儒家文化传承下来,几乎每个内陆人都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于是,它们日复一日的在每一条道路上势若奔雷,声嘶力竭地超越一辆又一辆闲杂车辆,即使二三十万的中级轿车一般也不在话下。其实它们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担心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牛逼?傻逼。所以我管这样一身泥土呼啸而过的,叫野猪车。
听上去野猪车貌似牛逼得不行,但是山外有山,车外有车,真正的高速杀手还轮不到野猪车,人家那才叫低调,是真正的牛逼。
我曾经在沪宁高速被堵了1个小时,一字长蛇阵都排到5、6公里开外。等好不容易通行了,开到前面一看,也难怪,四车道的路只剩下了一了半条。路中间横躺着一辆大挂车,拖的是苹果,稀烂的满地乱滚。
在高速上,这种加长挂车若是斜刺里冷不丁地拐进了你的道,稍不留神,便能叫人功德圆满乘鹤西去。
一般人轻易不敢近身,躲它都来不及,更别说像我一样去抢它的道。
我的一时大意,被它当成了挑衅,所以又眨眼睛又咋呼地向我示威,我敢肯定这厮连油门都没有减。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大脚油门,我和周家琪身体一下子全都紧紧贴在靠背上。刚才由于太过接近,只能看见它的大灯,等甩开车距再看后视镜,那面目狰狞的钢铁车头已经清晰可见。
然后,我赶紧开到路肩,避过挂车,再缓缓驶入匝道。在挂车与我并肩的时候,又是一声雷鸣般的喇叭响。它的前方没有障碍物,我和周家琪都明白,那是在警告我们。
刚才意外来临,由于紧张,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现在平安度过,我一时也无话可说。这种事我经历的不少,每次都有一种起死回生后的全身脱力冷汗直流。
想想生命真是脆弱,分分钟都有可能撒手而去。不觉想起小时候唱的儿童团团歌,“时刻准备着,准备好了吗?”写歌的其实很有才。
五十六
车行至进服务区,在餐厅门口停下。
夜色下的高速公路无边无际,迷离而寂静。灯火通明的服务区为行色匆匆的人儿点亮一盏心灯,就像荒漠中的绿洲。
这个时分,竟也有那么多操着各种方言的人们寒喧着在此停顿,没有人能知道,短暂的相聚之后,他们将奔向何方。
餐厅里很是热闹,有老中青齐聚的家庭,有三五成群的朋友,也有出双入对的情侣,唯独我和周家琪,只是刚刚结识的路人。
刚才好悬啊,你有心事吗?周家琪托着餐盘排在我身后终于开口道。
没。只是在想要弄点什么来吃。危险这东西无处不在,不经意间就能把你从欢乐里拖进冰窟,这时候我也突然没了心情,还陷在刚才的险境中不能自拔。
直到看见了那红红绿绿的菜肴,有了胃口,便有了生气。
第一顿陪我吃的竟然是快餐,没想到吧。我这么自嘲着,服务区的快餐25元一份,其实跟市区10元一份的内容一致,要是摆点谱上楼点菜,规格上不封顶,吃的也还是这么几样,缺盐少油地展示着老板的精明。
说完了,才发现自己竟然用了“第一顿”,不免有些担忧司法昭之心这么快露了马脚。
没事没事,说真的,我也有些饿了,快餐挺好的。周家琪看着我客气地笑,刚举起筷子,她接着道:回去了,以后我请你吃饭吧。这小丫头看来有些搞头。
咦,你怎么只吃蔬菜啊?周家琪瞥了一眼我的餐盘,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