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说是大鸟请客，我们都知道，绝对是在那间不超过20平米的“扬州炒饭”排档里。
那里除了做扬州炒饭外，还有面条和馄饨，小本经营的，若是炒菜，则品种有限。
但是老板是大鸟的老乡。
不喝啤酒，天冷，再说喝啤酒也不容易醉，一瓶接一瓶，再怎么打折，钞票也吃不消，往往一顿饭菜没点几个，尽是酒钱。
今天人不少，七八个人紧挨着坐了满满一小方桌，要了2瓶孔府家，然后大呼小叫地从今天的最佳场上队员，到未来的最佳床上选手，再到山东奶牛和那些不幸被狼抓住的羊，最后提到了毕业、就业。
大家的情绪一节比一节低落，我们这几个人当中没有家庭特别富庶或者硬当的。说到前途和女人，个个踌躇满志，却又忐忑不安。黄毛粗着脖子拍桌子，说要开家皮包公司，他有个亲戚就是干这个发了，既没有多大风险，利润还高，苦干实干的，基本都不会有中间倒手拿得多。大家都表示这主意不错，精神上绝对会支持黄毛，然后低头吃菜。
这小子毕业之后还真的这么做了。他当时不会知道他后来的身价过亿，旗下公司年净利三千万，中个体彩特等奖对他而言，只是个小刺激。
当然，这样的讨论自然不会有结果。2瓶酒见底，最后红脸白脸的各自散去。
黄毛拖着我去买水果，说是带点给山东奶牛。
水果摊子上面支着油毛毡，里面吊着一只100瓦的灯泡，风吹灯晃，黄毛看得有点眼花，不知该买什么，问我，我推荐他买点木瓜送过去，可以催奶的，他一掌拍在我后心，势大力沉，震得我舌头发甜，好悬没吐出血来。我说你吃得我就说不得了？
最后要了几斤橘子几斤苹果和二把香蕉，看着老板过称，黄毛告诉我，明天奶牛的爸妈要来，主要是见他。这些年来，他从没跟她回过山东，因为奶牛家里条件很好，而他家里穷的一塌糊涂，不般配，原本只以为大家在一起就是玩玩而已，毕业说分手嘛。他自知如果找不到好的工作，就回安徽老家那边去看看有什么发展，奶牛青岛市里人，从小娇生惯养，断然不会跟他走。结果跟奶牛一通气，奶牛确实不肯去安徽，但又舍不得黄毛，便再三请求她父母帮黄毛在青岛找个工作，他父母也没答应，只说先来看看这小伙子。黄毛说他料定奶牛父母这次来是做法海的，但是明天还是会跟他们见面。笑着说这他妈还没毕业，就要面试了，这他妈还没面试，就知道没戏了。
我说不一定，也许人家爸妈看你长得高大威武玉树临风一朵梨花压海棠的，兴许当场就把你签了，别太悲观。
那时，其实也谈不上安慰黄毛，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我认为作为长辈的父母，一定会像对儿时闹着要玩具要糖吃的孩子一样，一如既往地照顾到儿女们的意愿。现在想来比较天真，其实在有能力的父母眼里，儿女的幸福是什么，是以自己的经历为蓝本的。如果有什么阻碍孩子获得父母指定的幸福的话，那只能排除障碍扫清道路，即使孩子本人也不例外。
我最终承认黄毛比我拎得清，心智比我成熟，料事比我精准，所以他可以有今天的成就。
我不怨命，只怨没有黄毛的那份从容。
七十四
黄毛提到了奶牛，我脑子里想到了谢欣。
二个人肩并肩离开了水果摊。
不想那装橘子的塑料袋比安全套还薄，走路一颠簸居然破了。
还好没走出多远去，不然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黄毛折回去，跟老板再要个袋子，我蹲在地上螃蟹一样来回地捡橘子。
不一会儿，黄毛站在了我的面前。也不来帮忙，好像那满地的橘子跟他不相干一样。我抬头看他，他正扭头看着街对面。
老爷，看什么看，一起捡啊。我不愠不怒道。
哎，哎，哎，那个是谁？黄毛也不看我，严肃地朝街对面努努嘴。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条街道上唯一的一家豪华酒店门口有一群男男女女谈论着正出来，我一眼便看见了谢欣。
我站起身来仔细端详。
谢欣的身边有大概十几个女生，三四个男生。其中一个高大的男生贴着她很近，两个人面对面不知道说些什么，谈笑风生的，谢欣仰着头与他对话，一脸的眉飞色舞。
说着说着，人群便开始向学校方向移动。那男生忽然伸手捉住谢欣的手，两人手牵着手，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俨然一副恋人摸样。
我看着那男生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便记起了隐约是酒吧那晚的那个什么学生会干部，姓董，色狼。董狼！
黄毛事后回忆说，那时的我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跟黄毛悄悄尾随着他们，隔着马路监视。
我心想，虽然没有明媒正娶，但学校里哪个不知道我跟谢欣是一对。如今她黑灯瞎火地跑出来跟情人幽会，倒要我跟做贼似的跟踪。
一整个寒假，我吃了从来没有吃过的苦，每天坚持陪她说话，吃糠咽菜地哄她开心，希望她早日走出阴影。她叫我考虑留下，我就拼了命地到处找工作。我这一辈子从没有对任何人这么好过。
然而，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对不好不够，谢欣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