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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珏有苦说不出,直接被嬷嬷打得退回了房间里。走廊外鸦雀无声,有人敞开了房门听着嬷嬷的破口打骂,晓得是有人犯事了,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有人询问道:“怎么,是凤篁么?他出什么事了,让嬷嬷这么大的火气?”
便有其他人小声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端着呗。你说他给前几天那个进士郎摆脸色也就罢了,紫阳王竟然也敢怠慢,看来真是狂得没了边。我早说了,他迟早有一天得倒,这不,当真是个没脑子的。咱们这一行,哪有什么摆谱的资本呢?我最看不得的便是他那样的人了,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
周围一片酸溜溜的附和声:“就是,他还当自己是个头牌,嬷嬷们便能纵容他么?要是不整治,咱们江陵乐坊的名头啊,可就要让他给败坏了!”
花珏挨了半天的骂,终于明白了,嬷嬷是在责骂他没能留住客。按照欢馆教的风月伎俩,纵使天王老子来了,也要让他晓得什么叫“君王不早朝”,客在卯时前走了,这便是小倌的过错。一个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又让尊贵的客人独自穿衣,这便是错上加错。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也很绝望呀。
花珏一大早便被收拾了一顿,嬷嬷下狠手抽了他十几下,丝毫不放水,打得花珏眼泪汪汪,几乎要放声大哭。他被两个嬷嬷夹得严严实实,躲都没地方躲,这才晓得自己小时候挨揍时,奶奶下手有多么轻柔。
打过后,他被嬷嬷们扒了上身衣服擦药,边擦便有一只粗糙的手伸过来,搬起他的下巴,捏得他颊边生疼。嬷嬷仔细打量着花珏的脸,心情好了起来,满意道:“不错,便是要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此前便教过你了,遇着大人物了,别想着用你平时那一套,小心被人扒了皮骨,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花珏又气又恼又疼,一时间也忘了辩解,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嬷嬷们放过了他,齐齐出门,反手给他的房间落了锁。老女人们冷漠无情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凤篁闭门思过几日罢,且做些平常的课业。王爷有吩咐,你最近都别想着接客了,你后头那处除了王爷也用不得,好好修习,好让王爷下次来时满意。”
花珏没听懂嬷嬷后面那句话,只暗自嘀咕:“那条龙不声不响地走了,我怎么会知道。”
他实在想不到刚到这里便经历了如此惨痛的经历,疼在身上,苦在心里,想起当年的凤篁受的便是这样的苦,他勉强好受了一些。只是他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判官笔这次将他坑成这样,他肯定便想些别的办法来帮那只小肥鸟了。
花珏一下一下地揉着自己的手臂,看着空荡荡的床面,又想起了如今唯一的希望:玄龙。好歹他们算是熟人了,好歹——花珏想了一下,把花大宝和玄龙的地位做了个比较,有点不确定自己对于这条龙的定位——是自己养的……宠物?
可玄龙不记得他了,虽然按照他无意识中说出的梦话,他应当还对现实存留着一些印象,但在这个幻境中,他毕竟不再是那条整日粘着花珏的好脾气龙,而是威震江陵的王爷。花珏要让他记起来,还要另想办法。
他越想越难过,摸去桌前,用判官笔认真写了:“我要回家”几个字,然后搁笔等着。
他等啊等啊,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以为按照判官笔的名头,至少也能将他传出这个幻梦,但事实并非如此,似乎是铁了心要把他膈应到底。
花珏又有点想哭,只能默默把笔收了回去,勉力支撑着一副骨头都快被打散的躯体,想着能不能找到溜出去的办法。他扒了扒窗缝,窗户倒是没锁,但他绝望地想了起来:凤篁是头牌,他的房间在江陵乐坊的顶层,睥睨整个江陵地界的视角。花珏要是走窗户出去,落地便会成为一朵小花泥巴。
花珏擦着眼睛,默默躺回床上,呈大字形瘫在柔软的被褥中。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后,房间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花珏正在怀疑人生,懒得理会,却听见一个陌生小孩的声音在外面唤道:“哥儿,重阳要到了,遛弯的日子改到明日,您还回家吗?”
回家?
花珏精神一振,赶快爬了起来,开门望见了一个打扮得十分女气的小男孩,大约七八岁。那孩童老气横秋地道:“嬷嬷们说哥儿要禁足,但按规矩,您明天还能出去一趟,半个时辰便要回来。”
花珏正襟危坐,脱口而出:“好!我去!”
那孩童却楞了一下,看他的眼神带上了几丝怀疑。他又确认了一遍:“哥儿当真要回?不是好久都没过去了么?”
花珏也跟着楞了一下。很快,他想了起来,凤篁给他讲述过去时,丝毫没有避讳自己的污点,身份上的卑贱与纸醉金迷的生活让他与家庭脱离得太远。凤篁对自己的家人没什么感情,只履行义务一般地每月寄去银两月钱,例行公事地回几次家书。
花珏想到这里,只能掩饰性地呵呵笑了几声:“心血来潮,有些想。你下去休息罢,我……做一下功课。”
那孩童点了点头:“那我为您向嬷嬷那边报备,明儿跟着出去。”
见到那孩子关了门,花珏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