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阿伊蛮从睡梦中醒来时,窗外确实是鸟儿欢啼,晨光醉人。他伸了个懒腰后掀被下床,外面除了鸟啼声之外一片安静。现在已入秋季,只穿有单薄睡袍的阿伊蛮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深深吸了口气,来到窗前推开窗户,此时旭日初升,外面一片雾气弥散。俯身下望,只见扶殇已不知何时已站在院庭中央,自上往下只能看得见她一头乌黑长发及轻纱之下撩人的背臀,在淡淡的晨雾中一动不动。
阿伊抱着双臂有些哆嗦地走回床前,只见桌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一盆清水也静静地放在矮凳之上。他心中一喜,不知道在地牢中昏迷了多久,自己所穿那件长袍早已肮脏不堪,现在有干净衣服换穿,自然高兴。
阿伊蛮自小习惯被人服侍,此时对眼前准备好的一切感觉理所当然,只是在心底微微赞叹一下那小姑娘的细心。他飞快地洗漱完之后,喜滋滋地拿起衣服。当打开叠着的衣服时,原本灿烂的笑容在阿伊蛮脸上凝固。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件极其简陋的粗布袍,上身只有一条差不多五指宽窄的粗皮带子可以从肩上绕过,连着腰间将近半尺宽的同质腰带。下身则是一条手工粗糙的宽大布袍,长及小腿处,样式简单古朴,里面则是一件同样粗糙的短裤。另外还有一双不知道用什么编织成的草鞋。
阿伊蛮有些傻了眼,原本高涨的热情如同被浇上一盆冰水般瞬间熄灭。这是什么衣服?为什么在暗月殿每个人都被裹得那么严实,而在这个镜月山上,每个人却都穿得如此之少?
他有些泄气地扔下手中的奇装怪服,扭身找自己原本的衣服,可让他恼怒的是昨晚明明放在床边上的衣服怎么也找不到。无奈只下,阿伊蛮只好极不情愿地换上为他准备的这套极不合身的奇装异服。
冷,穿这样的衣服还不如穿着睡袍来得暖和。再就是大,比起阿伊蛮有些瘦弱的身躯来说,这件衣服大了足足一圈有余,可见这明显不是为他而定做的。
门口一闪,扶殇出现在屋内,她有些奇怪地打量穿着这套古怪衣服的阿伊蛮,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在看到阿伊蛮苦丧的表情时,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阿伊蛮恼火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赌气地坐在矮凳上大声嚷道:“我原来的衣服呢?我不要穿这件古怪的衣服。”
扶殇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发脾气,开口淡淡地说道:“从今日起我教你练功,现在先教你打坐练气。”
阿伊蛮见她不理会自己,心中更加生气。仅管对练功大为心动,但还是忍着坐住不动。
扶殇继续道:“昨日长老给你的丹药呢?”
阿伊蛮心中一惊,再顾不得赌气,赶忙起身寻找。发现玉瓶依旧好好放在床头时,他才松了口气。
扶殇来到他身旁道:“此丹极为珍贵,没想到长老竟会轻易送你。”言语中多少有些酸意,这让阿伊蛮原本气恼的心情顿时多了几分得意。
“你每日在练武之前服食一粒即可。丹药威力极大,平常之人无法承受,但长老既然放心给你,想必知道你吃之无恙。”
扶殇没有理会一脸得意的阿伊蛮,依旧不急不缓地说道:“习武练功,以丹药辅助,固然会事半功倍。但多食则无益,尤其是练功初期。根基最重要,必须脚踏实地修行,忌急功切进。过多服用丹药,对日后的修为大有损害。即使你体质有异,必须服药才可练功,也要记住。现在我先教你身体经脉分部。”
阿伊蛮见扶殇只比自己大一两岁,说话却有板有眼,只道她是对自己服药忌妒,所以对她前面的话也不以为然。但提及习武,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认真坐在一旁,仔细听教。心中先前的怨气也早就被抛诸脑后,对身上古怪的衣服也不再在意。
当下扶殇将奇经八脉和身体各处重要穴位的分部位置仔细说出,并在阿伊蛮身上指明,直到他记熟为至。阿伊蛮虽然听得有些头大,但也难得他如此勤奋好学,到最后终于将所学全部记于心中。仔细一看天色,却在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未时。阿伊蛮这才觉得有些饥肠辘辘,再看扶殇一直在侧指点自己,想必也已饥饿甚久,却依在旧耐心指教。阿伊蛮顿时心生几分感激,却不好言表。
两人下楼用餐之后,扶殇又说了一些打坐练气的基本方法,然后让阿伊蛮学习打坐。
在扶殇略微有些失神的目光中,阿伊蛮从玉瓶中倾倒出一粒黄豆般大小的紫色药丸,顿时只觉得一股清香扑鼻。他如同吃豆子般将药丸扔进嘴里,然后依照扶殇所说,盘腿榻上,意沉丹田。这时吃下去的药丸如同燃烧起来的火团,在心中熊熊腾起,热气充斥筋脉。阿伊蛮照着扶殇的指点,尽力化解药力,但只觉内火中烧,血液沸腾,一时间热得他大汗淋淋,面颊炽红。
不知过了多久,热气才终于散去,刚才还在汹涌乱窜的真气顿时寂灭,再无半点感觉,任凭阿伊蛮如何聚气,但始终感觉不到如扶殇所说的真气。他只道是自己刚刚修习,无法感觉,所以依旧静心打坐。
如此三日,阿伊蛮每天勤练苦修,但仍旧无法练出半丝真气,倒是玉瓶内的丹药却少了三粒。他顿时有些沮丧,只道是扶殇所教他方法不对。扶殇见他一脸怨气,经过三日相处,自然也知道他一身被惯出来的孩子脾气,这几日能够安心练功已属难得。可现在见他勤练三日却不见寸功,此时恐怕如何也不肯再作打坐。扶殇只好无奈地说道:“练功打坐需要日月累积,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有所成就。而且你现在年纪稍大,错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所以现在感觉不到真气是很常见。只要你勤奋苦练,他日一定会有所成就。”
阿伊蛮翻了个白眼,怨声说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成就?恐怕到时候本少爷都已经七老八十,到那时就算练就天下无敌的功夫,又有屁用。”
扶殇看着阿伊蛮满脸戾气,恶狠狠地敲打着桌子,想了想一时也无可奈何。忽然她眼睛一亮,轻声说道:“要不这样,我教你练剑。听说草原之上的武士,多以练刀为主,有深厚功力之人也属少见。而且你也又不是要去与那些江湖好汉争夺天下第一,就算没有内功,但如若练剑有成,一样可以统领千军,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你看如何?”
阿伊蛮听后一想,觉得也是。族里的将军们,连同自己的阿爸在内,都是刀法精湛,并没有什么内功。但一样可以横扫大草原,纵横无敌,自己也未必非得学什么练气打坐不可。
他眼睛一亮,马上站起来道:“对对对,你快点教我刀法,不要再学什么打坐练气,闷都闷死了。”
扶殇见阿伊蛮答应下来,心中也微微有了几分开心。遂点了点头,看着他道:“不过这里没有兵器,我带你去藏器阁取一件来。”
阿伊蛮兴奋地答应道:“那我们快点去吧。”长久以来,他做梦都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刀。可惜这个在别人看来好似举手般简单的事情,在他自己却如同远隔天涯,没想到今天终于能够一宿夙愿。
跟在扶殇身后,经过重重朱墙楼院。两人终于在一座临水而建的三层阁楼前停住,这座楼与周围的其它楼阁有所不同,只见它竟然全部用铁铸而成,而且没有门和窗户。阿伊蛮好生惊奇,打量着这座奇怪的铁楼,寻思着该从哪里进入。
却见扶殇走到铁楼旁的一座堆起的石山前,将手伸进一个碗口大小的石洞内。忽然只听“呼”地一声,石山平滑的一面开始移动,如同门扇般滑开。扶殇毫不停留,领着嘴巴大张的阿伊蛮走了进去,身后的石门随即合上。
洞内,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还有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骤然响起。在石壁上火盆的照明下,两人顺着台阶走下,转过拐角,一个煅造房出现在眼前。
只见一个九尺多高的铸炉摆于中央,墙角成堆的木炭堆积,靠墙立有几个巨型兵器架,上面摆满各种兵器。此时正有几人围着铸炉锤炼手中稍有成形的兵器,还有人拿着铁铲往火炉中投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