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地仿佛都是赤红色的,独自置身在熔炉般的世界里,炽热的感觉让人痛不欲生,好像随时都有熊熊的大火在炙烤着身体。脚下似乎是沙子,滚烫的热沙似乎要钻进皮肤里一般,埋葬了赤裸的双脚。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光,太阳的光芒遍布了天空,如同箭一般穿透身体,血液在随着脉搏沸腾,人就如同一条干涸在岸上的死鱼,即将窒息在炙热的空气里。
忽然,一股冷冽的寒气自体内的最深处升起,侵袭全身。天变了,酷暑刹时变作严冬,天空大雪纷纷飞,寒风像钢针一般刺穿身体,扎进骨髓里,血液像河水一般结成冰晶,皮肤似乎一触即碎,冰寒的疼痛透过神经,深深地钻进脑袋里,从骨头里迸裂出来。
“嗬――”
痛苦的呻吟似乎是从灵魂深处传出来的一般,阿伊蛮并不清楚是否有人听到自己这声对此刻痛苦感受的表达。
“山先生,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大汗如岩石般坚毅的面容此时正在微微颤抖,原本如鹰鸷般锐利的双眼中,现在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期盼与伤痛。
一个闭目端坐床头的中州中年人闻声,微微睁开双眼,他原本古朴的面容顿时变得生动起来。整个脸庞似乎都在散发着光泽,一双眼睛更是明亮动人,里面似乎有说不尽的故事,炯炯引人。
微微一笑,山先生不紧不慢地道:“世子体内此时有两股真气,一股是热气,炙烈无比,相来便是世子生来所带的先天之气,可谓异常霸道。而另一股真气则是奇寒无比,正是昨夜之人所为,虽然不似世子体内的先天真气那般厉害,但也是非同小可,可见昨夜暗算世子之人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世子原本体内的先天真气便十分古怪,由于多年来强行积压,此时便如同一座随时濒临爆发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危险。此刻又被一股如此厉害的寒气所侵,体内便如同冰火同炉,如若不是世子体质异于常人,此时只怕早已……”
看到一脸急怒相激的大汗,山先生接着又缓声说道:“不过大汗亦不必太过焦虑,据在下看来,世子暂时不会有所大碍。且容在下仔细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将世子体内的寒气逼出来。”
这时身边另一名中州人疑声问道:“难道山先生无法用真气将世子体内的寒气化掉吗?”如果阿伊蛮此时醒过来,一定会认出说话者正是曾被黑衣人所围杀的使铁笔的那个姓徐的中州人。
山先生听后微微摇了摇头道:“如若世子体内只有一股寒气,关某自是可以轻易将其化掉。只不过现在并非如此,世子体内现在两股真气势同水火,稍有不慎,后果便不可想象,所以才令某家束手无策,难以下手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听他言后,大汗脸上虑色反而更重,却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好拱手道:“如此有劳山先生了。”
山先生不再言语,端坐床头,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帐帘被猛然掀开,胤狼劫大步从外面冲进来,看到躺在床上面如金纸般的阿伊蛮,一双虎目迸露出难言的悲痛。接着他扭头向大汗道:“阿伊蛮他……”
大汗不等他说完,黯然摇了摇头。
胤狼劫眼中顿时射出一股浓浓的戾色,狠声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所为?”
见大汗没有说话,徐姓的中州人接口答道:“据世子体内的伤势来看,是被一种极为霸道的类似于寒冰掌之类的功夫所伤。放眼天下,能有如此深厚功力之人也不是很多,一定是在江湖上大有名气之人。而且此种武功来自中州之地,所以武王要多留意内城内的中州人。”
胤狼劫听后,转目望向大汗。这时,静立一边的齐方替大汗说道:“昨夜刚出事,大汗就下令护帐铁卫举城搜索,但是除过,除过在大王子帐地内找到三名中州人之外,再无半个可疑之人。”
看着胤狼劫冷冽的目光,姓徐的中州人又说道:“徐某敢以项上人头保证,大王子帐内的三位中州人绝非伤害世子之人。”说着他苦笑一声后以,又道:“如果徐某所料不差,他们是来自大雍国的特使,只怕此次前来的目的与我等相同。先不说他们的武功平平,难以伤到世子。就以他们的身份及使命,只怕也没有因为难世子而得罪整个狼胤的这个必要。”
胤狼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便与大汗一般,怔怔地望着床上昏迷的阿伊蛮。
忽然,床上原本安静的阿伊蛮,身体猛然一震,皮肤上闪过一抹寒气,接着又是一阵红晕,大口的血液从嘴里涌了出来,刹时染红了床单与枕被。大汗与胤狼劫同时虎躯一震,大惊失色地向阿伊蛮扑去。
原本静坐的山先生猛然张开眼睛,迅速伸手搭住阿伊蛮的脉搏,修长的毛紧紧皱在了一起。
大汗与胤狼劫扑到床边后,并不敢触碰阿伊蛮,一时间手足无措地望着山先生。
许久,待山先生才张开眼睛,不等他开口说话,大汗已急声问道:“孩,孩子怎么样?”
山先生眉头轻皱,沉声说道:“不知为何,世子体内的两股真气忽然互相冲撞起来,伤及世子的经脉。如若换作常人,便是如此轻轻一撞便早已气绝身亡。世子虽然不同,但只怕也难以持久。”
“这,这,这……”大汗望着还在不住抽搐的阿伊蛮,额上汗渍浮显,急声说道:“山先生一定要救救他,只要能救活这孩子,你们所说的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了。”
山先生不理会一边面露喜色的徐姓汉子,微微深吟片刻后,沉声说道:“先想办法安抚住世子,让他不再吐血。某家只能兵行险着,看是否能将世子体内的两股真气暂先禁锢,日后再想他法。”
大汗听闻可以保全世子,也顾不了暂时会是多久,赶忙点头道:“好好好,来人,快传苍及鲁德。”
不过片刻,一个干瘦枯老的老头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驰名奔狼原的大神医苍及鲁德。
苍及鲁德进帐后也不看大汗等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床上不住吐血的阿伊蛮,从他发亮的双眼看来,躺在面前的仿佛不是快要断气的病人,而是一大堆金银珠宝。
大汗上前一步,盯着他沉声说道:“有没有办法使世子不再吐血?”
苍及鲁德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又完全像是当帐内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他片语未说,卷起衣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便爬上床榻,将阿伊蛮扶了起来。接着,他便从布包中拿出无数枚长的短的,粗的细的灸针,念念有词地在阿伊蛮身上摸索了半天,便动手将灸针插向阿伊蛮的各个穴位。不一会儿,阿伊蛮身上便插满了灸针,甚是骇人,不过他此时倒安静了下来,也不再吐血,像是睡着了一般。
见苍及鲁德长长吐了口气,山先生踏前一步,欣然说道:“久闻神医大名,今日有幸一睹神医奇妙针法,关某佩服佩服。”
苍及鲁德微微喘着气,从床上下来,看了一眼他,喘声说道:“原来是关老弟,幸会幸会。老头子技尽于此,接下来就要看老弟你的回天之术了。”
山先生赶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神医医术举世无双,关山望尘莫及。神医且先宽坐,在下要献丑了。”说完,关山又回到床榻,盘膝而坐,扶正阿伊蛮,双掌抵于他后心,小心地将真气顺着经脉慢慢输了进去。
阿伊蛮此时体内的两股真气,虽然已被苍及鲁德神奇的灸针压住,但依然像是两只沉伏的猛兽,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觉醒。关山只能小心地探清楚两股真气,再设法将其禁锢。此事说来容易,但动起手来却极耗功力,而且危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气销人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关山脸上真气流转,汗水慢慢顺着双鬓流了下来,袅袅的热气从他头顶升起。而坐于前首的阿伊蛮,脸上则青红不定,过度虚弱的躯体摇摇欲坠。
帐篷内一片沉寂,众人都焦虑却又强自耐心地盯着榻上的两人,谁也不曾出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为空气中更加增添了几分沉重。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榻上的阿伊蛮与关山同时一震,在众人心惊胆颤的目光中,关山微微张开眼睛,双手缓缓离开阿伊蛮的后心,小心将他扶躺在床上,这才扭过头来,疲倦地对众人轻轻一笑,弱声说道:“幸不辱命,世子暂时已脱离了危险。”
众人听后,同时欣喜若狂,激动地相互道贺。大汗上前两步,仔细盯着阿伊蛮看了半晌,这才侧身对软坐榻上的关山感激地说道:“山先生的大恩大德,本王,本王永生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