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骑囚龙银枪坚,天水断娇大漠寒。
马不停蹄一路狂奔,直到月沉西山,星落苍原,众人才不约而同地收住脚步。此时人困马顿,马上的人纷纷翻跌在地上,谁也不愿意开口说话,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天地间异常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出声呻吟道:“唉,这一下总该把那群母狼给甩掉了吧?”
巴达莫撑着身体费力地从地上坐起来,看着一旁二十来匹口吐白沫的马儿,虚弱地说道:“要是咱们的坐骑都是血狼马就好了,定然可以将她们远远甩在身后,但是……唉!”他似乎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这时伊天甫也半支起身体,喘着气道:“不错,那群……嘿,那群母狼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咱们要甩掉她们可不容易。”说着,他望向一边的血狼马不禁赞道:“不愧是百年不衰的良驹宝马,跑了一整夜都像没事似的。”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与口吐白沫的那二十来匹马儿不同,阿伊蛮等人骑坐的血狼马虽然似乎也有些困乏,但是此刻依然迎风而立,看上去神骏无比,似乎再跑几百里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可惜星星帮的众人来时骑的只是一些比较神骏的凡马,一整夜跑下来,几乎就要倒毙在地了。
刑飞平躺在地上,望着苍青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待众人又沉静下来,他才忽然开口说道:“照现在的脚程,用不了两天我们就能到达天泪森林了。”
巴达莫重新躺在地上苦笑着道:“那样的话咱们大伙都要似这些马儿一般,口吐白沫倒毙在这荒原上了。”
看到众人又沉默下来,伊天甫忽然扭头望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阿伊蛮,笑着问道:“咦,阿伊蛮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你那个美人儿未婚妻为何要这么不要命地追杀咱们?”
阿伊蛮微微呻吟一声道:“我是在想如果我们现在不顾一切倒头大睡一觉,醒来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哈鲁翻了个身嘟嚷道:“定然是被那群婆娘五花大绑,然后再大卸八块。”
阿布答在一边失笑道:“帮主和西狄的小郡主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她们抓住咱们最多打骂一顿,不致于像哈鲁少爷说得那么严重吧?”
巴达努这时也翻了个身嘟嚷道:“谁知道,女人的心思最难猜。”
阿伊蛮扭了扭头虚弱地问道:“大家现在还有没有力气再逃命?”
众人都躺在地上连动一下都懒得动,哪里还有力气再驱马奔跑。
巴达努不服气地说道:“那群婆娘同样是人,咱们现在累成这样,她们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哪有这么快追上来?再者说,就算追来,凭咱们一群大老爷们,未必打不过她们。”
刑飞猛然坐起来,望了他一眼道:“据昨天来看,对方少说也有二三百人,而且伊爷刚才说过,对方都是能征惯战的沙场老手,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也非咱们能敌。”
阿伊蛮此时有些迷迷糊糊地道:“不管了,横竖都是死,再不睡觉本少爷马上就要死了。”说完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呼吸渐渐变得悠长。
周围众人也与他一般,再无人出声,大地又陷入了黎明之前的沉寂。
冷风如水,但是吹不醒地上沉睡的众人。
娇阳似火,整片大草原都沉浸在一片金黄灿烂之中,然而耀的阳光显然也不能照醒困乏昏睡的人,呼呼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阿伊蛮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晃醒来,他迷迷糊糊地费力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刑飞一张凝重的脸庞出现在上方。于是不高兴的嘟嚷道:“不要闹,本少爷困死了。”
刑飞见他又要昏睡过去了,沉声说道:“帮主,她们追上来了。”
“哦,”
阿伊蛮还在迷糊之中,咂巴了一下嘴巴,忽然猛坐起身,瞪着眼睛问道:“什么?谁……谁追上来了?”
刑飞看了看四周依旧沉睡的众人,沉声说道:“西狄的白狼骑追上来了。”
阿伊蛮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向身边众人每人踢了一脚,大声嚷道:“快,快点起来,敌人追来了。”
刑飞见他如此惊慌,又说道:“帮主不必惊慌,属下看到她们只有十几人,想必大军还没有赶来。”
阿伊蛮微微愕然,接着松了口气,几乎再次倒在地上。
这时其他人也逐渐清醒了过来,揉着眼睛,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伊天甫打了个哈欠,起身说道:“我们还是先上马比较好,说不准对方有诈。”
阿伊蛮闻言点了点头道:“对对对,以防万一,我们上马吧。”
说话间,只见远处的山丘后出现了十几骑人马。阿伊蛮爬上马背,盯睛一看,只见来人为首的正是自己的未婚妻苏芭儿郡主,在她左侧并排而行的竟然是博罕。苏芭儿的右侧则是一个女将,面容娇好,配着银枪亮甲,更显注目。而身后则是十来骑白狼骑兵,全是女子,虽然面容多属平庸,但在一色白甲白马加银枪的衬托下,还是分外英姿凛凛。
由于整晚奔波,此时仍然疲乏困顿的阿伊蛮丝毫提不起来如往日的那般嬉皮笑脸,坐在马上冷冷地看着一行人走近,并不说话。
见苏芭儿也不开口,博罕假笑一声,戏谑道:“世子跑起来倒是很快嘛。”
阿伊蛮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更似没有看到他的存在,径直望着苏芭儿问道:“你这么不要命地追赶本少爷,究竟有什么事情?”
博罕见他不理会自己,脸色不禁一沉,冷笑着道:“世子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阿伊蛮微微一怔,接着转目望向博罕,似这才看到他一般,惊讶地道:“咦,这不是金帐武士吗?什么时候变成了西狄人的狗?”
博罕脸色大变,伸手握住刀柄,望着阿伊蛮狠声说道:“识相的快将印龙珠交出来,我们便饶你一条狗命,否则,哼!”
阿伊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亦不想理他,又转头看向苏芭儿。
苏芭儿的目光似两柄利剑,狠狠刺向阿伊蛮,开口冷声说道:“博罕大哥说的话就是本郡主想要说的,快点交出印龙珠,然后下马给本郡主磕三个响头,本郡主便饶了你的狗命。”
阿伊蛮听后,不禁怒火烧心,连声怒笑道:“好好好。”众人却不知道他究竟在好什么。只见他环首望了一眼四周,接着说道:“想要什么印龙珠印蛇珠,够胆的自己来拿。至于磕头,本少爷从来不给女人磕头,尤其是和狗称兄道妹的女人。”
听到阿伊蛮的话,苏芭儿和博罕同时勃然大怒,只见苏芭儿右手一拍,手中已多了一柄七八尺长的银枪。枪杆杯口粗细,通身如冰似银,枪头更如龙角兽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即便是隔了三五丈的距离,阿伊蛮等人仍然感觉到从枪上散出的隐隐寒气。
这时博罕亦将狼刀握在手中,眼看二人就要拍马上来,右侧的女将赶忙伸手拦住苏芭儿,低声对她说了句什么,又转头望向阿伊蛮抚胸说道:“卑将宝音陶斯,世子是聪明人,难道要与我们硬拼不成?只要世子将印龙珠交出来,我们便拍马走人,之前恩怨一笔勾消,世子以为如何?”
宝音陶斯话音沉稳平缓,有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阿伊蛮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心中的不快顿时消减了几分,当下微微撇了撇嘴说道:“什么狗屁印龙珠,本少爷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宝音陶斯望了望他腰间用青布包起来的黄金头颅,微微皱眉说道:“世子又何必骗我们呢?就算世子你身怀印龙珠,但此地非居狼城,印龙珠如同废物一件,毫无用处。以世子你们区区几十个人,就算逃得过我们的阻拦,只怕也避不过其他各族的铁骑及你们狼胤几位王子的追击,到时候只怕连性命都要丢在这大荒原之上,世子你可要三思啊!”
阿伊蛮听到事情竟然如此严重,那个什么印龙珠居然引来各族及王子们对自己大动干戈,不禁心中暗惊,急忙问道:“宝音陶斯将军可否告诉我什么是印龙珠?”他身后的众人此时也是一脸疑惑,都睁大眼睛望着宝音陶斯。
宝音陶斯见他如此,不禁眉头更深,略带责备地说道:“世子难道还要继续装糊涂吗?前天晚上你带人火烧天下楼,印龙珠若非是被世子你取走,又会是何人呢?世子如若依旧不听卑将苦劝,那我们就只好无礼了。”
阿伊蛮此时心中狂震,没想到火烧天下楼不单牵涉到奴隶之事,还有个什么印龙珠也在其中,自己等人竟然对此一无所知,直到此时还被蒙在鼓中。
见阿伊蛮不再说话,宝音陶斯只道他正在犹豫,本想再开口劝说。身边的苏芭儿却早已不耐烦了,银枪微震,娇喝道:“宝音何必对这种人如此多言?冥顽不灵,我们多说无益,动手吧。”
这时,刑飞身体一震,望着左右惊叫道:“不好帮主,我们被围住了。”
阿伊蛮闻言大惊,再顾不得多想,抬头一看,只见苏芭儿的白狼骑如同一勾弯月,自左右合围而来。他一阵狂怒,大声骂道:“好贱人,竟然诓骗本少爷。我们中计了,快走。”说完已调转马头,向后奔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雪骑如潮,银枪如霜,蹄雷动,尘扬飞。
望着渐逼渐近的白狼骑,前面却有流香河横拦,前无去路,后无退处。
“阿伊蛮,我们真得要和这群母狼拼命吗?”
骑在来回急躁不安踏蹄转走的血狼马之上,巴达莫望着近在眼前的白狼骑,沉声问道。
阿伊蛮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盯着前方道:“不然如何?难道我们还能变出来个他娘的印龙珠不成?”
“弓箭准备,让这些臭婆娘知道老子们不是好惹的。”
虽然人数稀少,但是举弓勾箭的动作却整齐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