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晚照草深,长风更吹牧马人。
夕阳昏照,晚风清凉,阿伊蛮一行人驱马一路北上,脚程甚急。一方面是因为天色将晚,众人意欲在天黑之前赶到天泪森林。另外更是因为知晓苏达雅玛就在身后的不远处的地方,随时都可能赶上来,也不知巴特尔王子是否能拦得住她。所以众人不自觉地一路策马急赶,丝毫不敢停留。
不久前才死别重逢,尽管这一行有不少同伴丧生,但是众人的心中还是格外高兴,恨不得立刻就赶到天泪森林。天泪森林的神秘,似乎有莫大的魔力,深深吸引着每个人的神往。
夜色渐浓,头顶繁星交织罗列,前面的山丘起伏逐渐大了起来,胯下坐骑鼻孔之中喷着粗气。驱马奔上一面陡坡,阵阵冷风迎面压来,夹带着沉闷的涛声。眺目望去,极远之处隐隐有一派无际的黑墙挡住了去路。
见到此景,众人紧勒缰绳,忍不住一阵欢呼。
阿伊蛮任凭坐骑在原地蹈踏,轻轻拍掌,吐了口气喜道:“终于到了,我们找个地方扎营过夜,待明天天亮便进森林。”
望着天泪森林如同巨龙盘横眼前,众人如释重负,尽情地感受着自天泪森林深处而来的阵阵冷风。
天刀营武士这时策马来到阿伊蛮身侧,沉声说道:“世子,我们必须有几条训练有素的猎犬才可入林。森林之内古树虬盘,莽草丛生,常年人迹罕见,不见天日,极其暗潮湿寒。其中有数不清的泥潭沼泽,凶兽恶怪,就算是有经验的老猎人都不敢轻易进入。我们不熟悉其中的环境,进去后很容易迷失方向,如果深陷其中,那,那可是万分危险!”
巴达莫这时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天泪森林如同一座庞大的迷宫,要是陷入其中,只怕永远也休想再走出来。我们必须找到那条通往祭神坛的秘道才行,否则冒然进去,无异是自寻死路,这里面的可怕可丝毫不比流沙河逊色。”
看到众人一脸凝重,阿伊蛮点了点头道:“距这里不远处就是树海塔拉牧区,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待明日再去牧区借几条猎犬引路。至于秘道,我们并不知道它的所在,一时之间只怕难以找到。总之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进去看看,否则便白白来这一趟。本少爷连流沙河都过得去,又岂会在意区区天泪森林乎?”
听到他的一番豪言,众人心中一振,怪叫几声,驱马向山下而去。此时众人个个年轻气盛,胆大无畏,自然不会被眼前的天泪森林所震慑。
不过片刻,众人终于在一处丘下的平坦之地站定,这里地势平缓,一条流香河的小支流从不远处绕过,避风近水,是一处不错的扎帐之地。
将路上猎获的猎物扔在地上,众人纷纷翻身下马,几个侍卫忙着开始撑起帐篷,并在地上点起几堆篝火。他们来时运气不错,居然打到一只成年的麋鹿,正好用来果腹填饥。另外还有好几袋向巴特尔王子讨来的好酒,这一顿晚餐想不丰盛都不行。
这时,尚在马上的哈鲁身体微微一直,望着远方惊道:“咦,那处有灯火,莫非也有想入森林之人?”
众人闻声,纷纷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正东方向,有几点火光透过浓夜,在遥远之处一闪一闪。据目测,火光大概在二三百米开外,刚才众人并没有注意到它,似乎火光是在众人下马之后才点燃起来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凝望片刻后,巴达努首先按捺不住,牵起马道:“我们过去看看,倒底是什么人在作鬼,如果真的也是想入森林之人,我们不妨同他们结个伴,也好多些照应。”
天刀营武士忽然在这时拦住众人,望着远处的灯火沉声说道:“世子不可妄动,属下看这几点火光暗红之中透射点微微幽绿,似乎不像是寻常的篝火灯烛。而且它出现的诡异,世子要小心才是。”
阿伊蛮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对,这几点鬼火极有可能是冲我们而来,我们必须前去弄个明白。留下几个人守营,其他人随我前去看看。”说完他人已爬上马背。
留下包括一名天弓营在内的五名侍卫之后,其余的人都驱马向火光处而去。
走近火光之后,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众人都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即便是沉稳的天刀营和神弓营武士,都有些微微惊悚。
只见在两丈开外的空地上,端端正正摆着一个案台,上面的正首处摆着一个无名牌位,四支灯烛分别插于牌位两边,随风摇晃。灯烛不知为何微微发绿,似乎是几点来自地狱的鬼火怨灵一般。而在案台之前,赫然放有五颗血淋淋的人头,每个人头都是双眼圆瞪,面目可怖。头颅似乎刚刚割下来不久,还自断处点着鲜血。在案台之前,还扔有五六条同样血淋淋的死犬,鲜血染红了案台和同围的草地,浓烈的血腥之气直逼口鼻。在案台两侧,四支麻纸扎成的白幡随风飘摆,发出沙沙之声,幡旗之上溅有点点血斑,更显诡异。
呆立半晌,哈鲁才率先开口说道:“这……这会不会是附近牧区死了人,才会摆案祭魂呢?”
巴达努马上斥道:“笨蛋,如果牧区死了人,哪里会用人头狗尸来祭魂?这,这分明,分明是……”
“快看,那处也有。”
一名侍卫忽然指着天泪森林的方向惊叫道。
众人闻声,骇然相望,一时间惊疑不定。
阿伊蛮沉声说道:“过去看看。”
这处的情景与刚才那处一模一样,无名牌位,案台灯烛,人头狗尸,白幡溅血,处处透射着邪异的鬼气。
不等众人在惊骇中恢复过来,西面也出现了火光。
伊天甫这时沉声说道:“此处非善之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帐地再说吧。现在还不清楚是何人搞鬼,但是只要我们稳守营地,静观其变,待天亮之后,自然会见分晓。”
回到扎帐之地,还好营地安好无事,几个侍卫已将一只麋鹿烤得通熟,肉香之气迎面扑来。然而见到过刚才的情景,众人此时却再无半点食欲。这时南面也有相同的灯光亮起,却没有人再感到奇怪。
下马之后,众人围着火堆草草吃过晚饭,出奇的是,包括阿伊蛮在内,所有的人竟然点酒未沾。
在四周设起绊拦陷阱,也未再多语,留下四名守夜护卫,众人纷纷入帐休息。尽管先前见过诡异的祭灵案坛,心神不宁,但是由于这几日来未曾睡过一个好觉,所以众人进入帐篷后不久,便都已沉沉入睡。
时过子时,大地一片沉寂,突然一阵马嘶声将酣睡之中的阿伊蛮等人惊醒。
所有的人都警觉而起,纷纷提刀抢出帐篷,只见四个守夜侍卫也提刀立在帐外,惊目四顾。不知何时,原本东南西北二三百米开外的祭灵坛竟然移至离帐地二三十米远近。而一匹由冥巫所赠的黑马哀嘶一声后颓然倒地,周围的血狼马纷纷惊嘶避开。
不待众人明白,巴达努率先大喝一声,向马群奔去。这时,几点红光猛然出现在黑暗当中,朝巴达努扑来。
巴达努一声狂吼,迎面一刀劈出,一股腥臭的血水溅满全身。众人生怕他出事,纷纷扑去,盯睛一看,却是一只盆大的蝙蝠被巴达努劈死在地。只见这只蝙蝠竟然头长两角,牛头血身,四只利爪如勾,一双恶牙分外惊人。
不待众人看仔细,又是一声尖叫之声,一个黑影猛然扑来,赫然又是一只巨蝠。只见它双眼红光如电,速度迅捷,犹如一只怒饥苍鹰。再抬头看去,四周无数点红光围绕帐地,尖叫声此起彼落,震人心神。这些恶蝠如同是从地底下冒出来得一般,刹时布满四周。
天刀营武士这时大声喊道:“快点燃起火把,这是牛魔血蝠,它们十分怕火,只要燃起火把便会无事。”
众人闻声,纷纷将用来防夜的柴枝点燃,帐地刹时一片明亮。然而四周的牛魔血蝠似乎并没有退去的迹象,微微一窒之后,再次尖叫着扑来。
众人大惊,急忙护好惊躁的座骑,纷纷提刀相抗。然而血蝠实在太多,个个凶狠异常,根本无法杀退。
阿伊蛮何曾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一时间双腿发软,躲在天刀营武士身后,惊声问道:“为何这些蝙蝠不怕火光呢?”
武士一面将扑来的血蝠杀死,一面沉声说道:“世子看看脚下便知道了。”
阿伊蛮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脚下的草地上竟然血迹斑斑,无数的动物残肢散落在地。由于刚才为血蝠所吸引,所以他并未注意到脚下的情况。
此时他心中更骇,惊呼道:“为何这样?”
武士沉声回答道:“有人在暗中将动物肢骸扔在帐地之外,这才引来大量的血蝠。这些血蝠见血发狂,所以才会不惧火光。世子千万要小心,这些血蝠只不过是些诱饵,真正可怕的敌人还藏在黑暗之中。”
他话音甫落,旁边的一名侍卫惨呼一声,倒在地上。却是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箭矢,插在他胸前,四五只牛魔血蝠刹时扑在侍卫身上。
眼见同伴丧命,众人齐齐一惊,怒喝着将死去侍卫身上的血蝠杀死,然而立刻又有血蝠扑上来。不过片刻,侍卫便已经血肉模糊,白骨显露。
天刀营武士大声说道:“黑暗中另有敌人,大家小心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