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金帐武士一路向北,朝着月亮湖而行。一路上阿伊蛮如同魂丢魄落一般,骑在马背上一言不发,两眼呆滞。
直到金帐武士说道:“世子请下马。”他这才回过神来,盯睛一看,原来已经到了月亮湖边。湖岸边靠着一艘木舟,两名短装打扮的汉子正立在船头盯着自己。
阿伊蛮翻下马背,随着金帐武士踏上木舟,心中暗道:原来阿妈被他们囚在湖中,如此一来,想要暗中逃走几乎是没有可能。心中不禁更加悲凄,恨不能马上便见到温水柔。
两名短装汉子不紧不慢地撑起木桨,木舟缓缓向湖水深处划去。此时湖上有淡淡的雾气腾起,无法看清楚远处的景象,直到一盏茶的功夫,才有一座小岛渐渐出现在眼前。阿伊蛮曾经来过此地,知道这是月亮湖心的小岛,再后面便可以进入苍月山的山体之中,那里便是狼胤历代祖先长眠的地方,没有大汗的命令,任何人不可随便进入。
木舟轻轻一震,停泊在小岛边上,金帐武士望着阿伊蛮道:“世子请。”
阿伊蛮深吸一口气,踏上小岛,与金帐武士一同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向树木丛生的小岛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一顶似房非房,似帐非帐的小屋出现在眼前。在小屋的四周,还有十几个铁甲武士守护左右,看到阿伊蛮与金帐武士,视若无睹。
阿伊蛮脚步一顿,全身开始不住地颤抖,微微一滞之后,他大步甩开金帐武士,向小屋奔去。
掀开竹帘,只见小屋内四壁徒空,并无任何器具,只有一张竹榻靠着最里面,榻前放着一张陈旧的木桌和三两只短凳。此时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坐在榻边上,背门面壁,静静寂坐。
感觉到有人闯入,屋内之人身体一动,缓缓转过身来,却正是温水柔。只见她原本清瘦的脸颊此时更显得消瘦苍白,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看上去更加令人触动。
看清阿伊蛮,温水柔原本静如古井般沉静的脸上微微一展,顿时变得生动起来,整个小屋内如同吹过了一阵和煦的春风。她似乎并不意外阿伊蛮的出现,轻轻笑着道:“蛮儿来啦。”
阿伊蛮全身一震,泪水再也忍不住,自眼眶内狂涌而出,嘶声叫道:“阿妈。”快步上前伏倒在温水柔的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温水柔娇躯轻轻一颤,伸手抚着他的头,柔声说道:“傻孩子,为什么要哭呀,你看阿妈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许久,阿伊蛮才止住哭声,抽咽着抬头问道:“阿妈,为什么会这样?儿子已经打败了犬戎族,他们为什么还要把你关在这里?”
温水柔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水,听到他的话,眼睛一亮,在他额上亲了亲,喜道:“我的蛮儿真是了不起,连犬戎人都能打败,将来定可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阿伊蛮脸上却丝毫没有喜色,泪眼朦胧地望着温水柔说道:“可是儿子还是很没用,救不了阿妈出去。”
温水柔轻轻一笑,柔声说道:“傻孩子,你现在还小,等到长大了,那时候就谁也不敢再欺负你。”说着将他拉起来坐在到自己身边,抚着他的脸道:“来,坐下来让阿妈好好瞧睢你。”
阿伊蛮顺从地坐下,望着温水柔,泣声道:“那阿妈怎么办?”
温水柔望着他,美目中涌起无限的怜爱,轻声说道:“阿妈是女人家,又是来自外族,只能听天由命。只要我的儿子可以出人投地,阿妈便是死也瞑目了。”
阿伊蛮听后心中一惊,立刻拉起温水柔的手,急声说道:“儿子不要阿妈有事,我们现在马上就走,有儿子保护你,谁也不敢伤害阿妈。”
温水柔看着他,凄然一笑道:“傻孩子,这里是蛮族,这里的人只懂得保家卫族。在大义面前,就算是大汗的女人犯了罪,也会被处死,何况阿妈只是一个外族来的女人,你护不了阿妈的。”
阿伊蛮此时慌作一团,急道:“我们偷偷跑出去,不要让他们发现,儿子带阿妈逃出这里,可以去中州找阿妈的亲人。”
温水柔摇了摇头,抚着他的头,说道:“没用的,外面有无数铁卫守护,就算是一只鸟也飞不出去。而且这里四面环水,地处内城深处,想逃出去比登天都难。更何况,唉……”温水柔轻轻叹息一声,接着悠声说道:“更何况阿妈早就不在乎是生是死。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有些事情放不下,阿妈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死了。”
阿伊蛮猛然一震,呆望着她,惊声问道:“为什么?”
温水柔深深地盯了阿伊蛮一眼,美目中连连变幻,许久才微微轻叹一声,说道:“这些事情以后阿妈再告诉你,你现在帮阿妈做一件事情。”
阿伊蛮此时急虑难当,闻言哀声问道:“阿妈要儿子做什么事呀?”
温水柔轻轻抚着他的脸,柔声说道:“在阿妈帐蓬内的床下,有一个小铜箱,你去将它拿来给阿妈。”
阿伊蛮伏在温水柔肩上,凄声说道:“儿子舍不得离开阿妈,阿妈要那个小铜箱做什么呀?”
温水柔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柔声说道:“不要多问,到时候你便知道了。时候不早了,蛮儿乖,快点回去吧,免得你姆妈担心。明天带着那个小铜箱再来看阿妈。”
阿伊蛮只好依依不舍地站起来,望着温水柔道:“那儿子明天再来看阿妈。”说完在温水柔慈爱的目光中走出小屋。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跳下木舟,回身望着烟雾迷离的月亮湖,阿伊蛮无力的挥手遣走金帐武士,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湖水的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传来。琴声虽然有些生涩,但其中的悲怨之意却如同秋风一般冲袭着阿伊蛮的身心。
阿伊蛮全身一颤,微微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心中不禁有些奇怪,难道这里还有如自己一般伤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