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萨以及伊天甫、鄂马多三人一同进入内城之后,阿伊蛮便辞别三人直奔自家的帐地二来。伊天甫本欲劝他随众人一道回狱法山,奈何阿伊蛮心怀怨念,又有温水柔临终托付,心意甚绝。大萨等人也不便再多说,只能任他而去。
却说阿伊蛮趁着夜色一路小心,来到帐地之前,只见昔日和祥温暖的家园,如今漆黑一片,透过呜呜的夜风,更让人觉得悲凉与酸楚。阿伊蛮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小心翼翼摸进帐地,帐地内空无一人,四处一片寂凉,那些奴仆也不知都去了哪里。
他径直来到温水柔生前住过的帐篷,掀帐而入,只觉一阵阴寒。阿伊蛮摸索着点燃一盏烛火,只见帐内狼藉一片,温水柔生前所绘的书画被丢得满地都是,仅有的几件桌椅器具也俱被砸坏,散落在地上,地上还仍有一滩干涸的血迹。想到姆妈昨日自刎于此,又想起温水柔的慈爱面容,阿伊蛮终于忍不住伏在榻上痛哭了起来。
待到终于将心中的悲苦泄尽之后,阿伊蛮才站起来,逐个将帐篷内仔细看了一遍,正欲转身离去,忽然被角落的几件衣服吸引住了目光,泪水再一次忍不住流了下来。
自从两年前温水柔学会缝衣服,之后不断地为阿伊蛮缝制各样的衣服。她似乎未卜先知,早已料到会有如今的这一天,所以不仅为阿伊蛮缝织现在穿的衣服,而且更将阿伊蛮长大以后该穿得衣服也做了几件。如今此处只剩有衣服,而缝衣服的人却已经香消人间。
阿伊蛮用一块青布将衣服包好负在肩上,扭身向外走去。刚到帐口,忽闻外面有脚步之声,接着听到有人轻声喊道:“阿伊蛮?”
阿伊蛮微微一惊,马上又听出来呼喊之人正是巴达努,于是马上掀开帐篷,只见帐外三个人影向这边走来,却正是巴达莫兄弟两与哈鲁。
看到阿伊蛮,三人俱是一喜,巴达努抢先说道:“你果然在这里,好家伙,现在每个人都在到处找你,你却还敢回内城来。”
阿伊蛮将三人引了进来,奇声问道:“你们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三人虽然都是第一次来这间帐篷,但看到眼前的景像,都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巴达莫看了阿伊蛮一眼,说道:“因为你弄塌了祭坛,又牵连泪海神珠之事,所以今天各族汗王以及族内的将军人一同要求大汗发兵全城擒拿你,而各族也早已派出人,意欲抢先一步抓住你,得到泪海神珠。我们怕你不知,所以趁夜出城想让你快点离开居狼城,却在外城遇上了凤姐等人,听她们说你回了内城,所以便猜想你会在这里。”
阿伊蛮听后苦笑一声,自己如今是过街之鼠,人人欲得而后快,就算是离开了居狼城,只怕也于事无补。看了三人一眼,他又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三人,涂巴呢?”
巴达努立刻怒声说道:“以后不要再提那个狗崽子,你我五人从小一块长大,情同手足兄弟,一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你落了难,那个混蛋却说是为了什么狗屁部族,要和其他人一样与你为敌。真他娘的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老子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巴达莫与哈鲁虽然未像他那样,但面上也多有不愤,巴达莫沉声说道:“他如今投在了六王子帐下,听说六王子对他十分信任。”
阿伊蛮想到自己的处境,轻叹一声道:“你们也不必怨他,舍亲取义的人也不只是他一个。更何况是我背叛了狼胤,涂巴只不过是做作为一个草原人应该做的事而已。”
三人显然对他为涂巴的开托不以为然,哈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不要再说他,现在说说你该怎么办吧?如今内城守卫森严,你却偏又闯了进来,过不久便会被人发现,我们得想办法将你弄出居狼城才是啊。”
看着三个伴当关切的目光,阿伊蛮孤寂的心中一阵温暖,当下笑声道:“天无绝人之路,本少爷一向福大命大,定会安然走出这里的。”
三人见他心情转好,不禁也笑了起来,巴达努感叹道:“想不到我们也会有生死离别的一天,只不知这次一别,什么时候才能够再相见。”
阿伊蛮等人也是一阵喊叹,哈鲁咂巴着嘴道:“要是有点酒就好了,咱们兄弟四人痛痛快快喝他娘的一场,待天亮之后再想办法送阿伊蛮出城。”
听到他的话,阿伊蛮眼睛一亮,说道:“随我来。”说完便走出帐篷,来到不远处阿吉雅的帐篷内,从床下抱出一个酒坛来。
身后三人同时欢呼一声,巴达努抢先上前,拍开酒坛闻了闻赞道:“呵,竟然是上好的苍雕。”另外两人也大喜,急忙转身寻找酒碗。
阿伊蛮看着空荡荡的床榻,想起阿吉雅为了自己偷偷从胤狼劫那里拿来好酒藏起来,如今酒仍在,人却已是阴阳相隔,悲苦之情再次油然而生。听到巴达努三人的招呼,他擦了擦眼睛转身走回,四人在帐篷内席地而坐,一人一碗轮流畅饮,大呼痛快。
巴达莫将碗中的酒喝尽,向阿伊蛮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准备去什么地方?草原虽大,如今却除了狱法山,再难有容身之地啊。”其他两人闻言也停了下来,举目望向阿伊蛮。
阿伊蛮轻叹一声道:“我想去阿妈的故乡看一看,至于打算,唉……”
“中州?”
巴达莫看着他,又道:“如此也好,咱们北蛮大乱在即,确非善留之地,在中州无人认识你,说不定倒能有一番作为。呵呵,到时候说不准咱兄弟三人也要前来投奔于你。”
阿伊蛮暗中苦笑一声,压下心中的积郁,强作欢颜道:“那好哇,只不过你们三个家伙要好好练刀,否则怎么随本少爷带兵打仗?”
巴达努兴奋地道:“是极是极,到时候咱们兄弟四人齐心合力,将天下江山全他娘的给打下来,学一学逆天那皇帝老儿,哈哈哈。”
哈鲁马上鄙夷地道:“逆天老儿算什么,最后还不是被咱们蛮人给打回了铁血关?咱们要打就轰轰烈烈把中州北蛮全部都他娘的踩在脚下。”
“对对对”
一坛酒虽然不多,但四人喝得兴高采烈,天南地北,豪言壮志尽情诉说。
四人好不容易又安静了下来,巴达莫又道:“眼下的问题是如何能将阿伊蛮弄出居狼城,如今各族虎视眈眈,就是一只鸟儿也休想飞出去。”
沉默片刻,哈鲁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我今日听说巴特尔王子要回西狄,我们不如让他把阿伊蛮带出去。我看那巴特尔很讲义气,求他一定可行。”巴达努兄弟两也是一喜,连连点头称善。
阿伊蛮奇道:“联盟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巴特尔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族?”
巴达莫看了他一眼,才道:“听说苏芭儿郡主昨晚忽然染了怪疾,所以巴特尔王子才要急着回去求医。”
阿伊蛮心中一惊,立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三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阵沉默中,阿伊蛮忽然说道:“就算巴特尔王子愿意送我出去,我又怎么能够连累他呢?如今各族对我都是势在必得,若是让人知道是巴特尔护送我离开,一定会给西狄惹来大麻烦,本少爷又怎么能够为了自己,而害了西狄呢?”
不等巴达努三人说话,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长笑,道:“世子不惭是世子,就凭你这句话,巴特尔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皱一下眉头。阿伊蛮有情,我巴特尔又岂能无义?”
四人同时一惊,不待站起来,帐帘已被猛然掀了开来,巴特尔雄壮的身躯出现在眼前,身后四名护卫则留在了外面。
看到地上的酒坛,巴特尔大笑着道:“呵,原来你们四个家伙躲在这里喝酒快活,却让我四外好找。”
看到突然出现的巴特尔,阿伊蛮四人喜出望外,赶忙请他坐下同饮。
巴特尔也不客气,端起酒碗饮了一大碗,才向阿伊蛮笑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四外找你,你却不声不响跑回了内城,这一招估计让所有的人都大出所料。”
阿伊蛮跟着笑了一声,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巴特尔看了四人一眼,才说道:“要不是刚才遇上了狱法山的伊天甫兄弟,只怕我已经跑到外城去找你了。”
阿伊蛮这才恍悟,又沉声问道:“令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好端端的得了怪疾?”
巴特尔闻言脸色一沉,说道:“这事说来蹊跷,入夜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天黑以后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古怪的笛声,芭儿顿时就像着了魔一样,全身泛红,接着就昏迷不醒。”
“笛声?”
阿伊蛮惊然而起,呼道:“难道是他?”
巴特尔见状眼睛一亮,急声问道:“难道阿伊蛮知道缘故,那个他又是什么人?”
阿伊蛮缓缓坐回地上,沉吟道:“定是他搞得怪。”说着向巴达努三人道:“你们可记得当初在流沙河中,你们都随着宝音陶斯将军出了沙漠,却独有我与苏芭儿莫明其妙其妙回到了死城之外的戈壁上?”
看到三人同时点头,阿伊蛮当下将那夜的经历说了一遍,又道:“昨晚大萨说那冥巫在我身上动了手脚,想必芭儿也与我一样。只不过我只是在笛声响起时才会有感觉,而芭儿为何到现在还在昏迷?”
巴特尔急声道:“你可知道那冥巫究竟是什么人?”看到阿伊蛮摇头,他狠声道:“只要他在居狼城,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阿伊蛮立刻又摇头道:“先不说此人武功高深怪异难以对敌,就凭他神出鬼没的形踪,想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他这么做定有什么企图,想必芭儿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巴特尔兄当务之急是确定芭儿得的是什么怪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