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传来了毛毛的说话声。柳香边和面边想:毛毛也两岁了,早就该断奶了。快麦收了,再不给毛毛断奶,怕等麦收时一个人忙不过来,给毛毛喂不上奶。再说了,最近奶水也不好,得给毛毛买点糕点之类的东西,给他断奶。今天是王家庄大集,打算到大集上去看看。
柳香烙了几张饼,让孩子们先吃。她喂完毛毛,自已匆匆的吃了几口,对大凤说:“大凤,在家看好毛毛和小凤,别让小凤到处乱跑,我赶集去。”
“嗯!”大凤答应着。
柳香把提篮挂在自行车把上,推着自行车准备离去的时候,又叮嘱小凤:“小凤一定听姐姐的话,别到处乱跑,听见没?”
小凤说:“你去赶集,给我买好吃的吗?”
“买。”
“买什么?”
“你想吃什么?”
“油条!”
“那就听话,哪儿也别去,好好在家和姐姐弟弟玩。”
小凤听柳香说完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还不到麦收的时候,算是农闲时节。五六里外的王家庄大集。大集上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不再是以前生产队时的大集了。在生产队时,全都是公家的人卖公家的东西。菜,是生产队的。肉,是生产队的,当然卖东西所得钱,也是公家的。婚丧嫁娶,兴土动木,盖舍搭墙,家中有事才去赶集买东西。没事去赶集,还怕耽误挣工分。再说,主要是人们手中没钱。
现在农活不忙,没有生产队的大队长,小队长的约束了,农村里的人们,就是不打算买东西,只要逢集也要去转转。一是凑个热闹,二是说不定碰上自已喜欢的东西。大集上的东西也比生产队的时候全了,只要是农产品、农副产品、农村生活必需品,在大集上基本都能买到。
大集上,人们的衣着也变得较前几年丰富了起来。男的不再是统一的中山装,年轻人开始穿上了小领的西服。女人的衣服也变得花花绿绿起来,款式繁多,样式活泼,花形图案已不是以前的小碎花了,而是大团花。
柳香推着自行车在人群里挪动着。虽然在大集上推着自行车行动十分不便,但柳香不敢把它停在村头,怕丢了。这是她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她丢不起。
大集上的人很多,柳香简直是站不住脚,更不用说是走了,有几次险些被涌动的人流冲倒。她就这么走一步,站一站,好不容易挨到了卖糕点的摊位前。
柳香仰起头看了看天,估计这大概有十点钟了吧。她有点热了,掏出手绢擦了把汗。她弯下身子指着桃酥问了问价格,她好像觉得有点贵,又推着自行车走了。她在人流中来回的问了几个摊位,终于在一家卖糕点的摊位前,她买到了认为价格合理的两斤桃酥。
她买上桃酥后,再准备去买点油条,实现她对小凤的承诺。就在她推着自行车准备转弯来到大集的另一侧时,她突然觉得有点恶心,接着就是呼吸困难。任凭她怎么用气呼吸,就是喘不上气来。她心里依然清楚,这可能是哮喘又发作了,老毛病,过一会就好了。
她额头上的汗珠已滴了下来,但她并未觉得热。她觉得很奇怪,手心里也全都是汗,自行车也快要推不住了。紧接着是双腿有点发软,好像不是长在自已身上一样,抬不动了,不听使唤。脑袋里嗡嗡作响,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在迅速地在围着她转,一会儿正着转,一会儿倒着转。耳朵里犹如爬进了苍蝇,嗡嗡地响个不停。视线也在逐渐地模糊起来,看到眼前出现一个黑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快要掩盖住自已的整个视线。她觉得自已的肚子里像翻江倒海一样,胃里的东西在上下的翻滚着,而且怎么也涌不到嘴里,涌到嘴里的是一股股的酸水。
汗水很快就湿透了柳香贴身的衣服,她能感觉得到。她依然是喘不动气,鼻子像失去了功能一样。她努力地张大嘴巴,想用嘴吸进一点气去。没有用,她站在原地摇晃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扶住自行车不让它倒下,因为车把上还有给毛毛买的桃酥,不能把它摔碎。
她在挣扎着,透过眼前的黑团,发现有人在看着她,她说:“帮帮我,扶我一下。”然而她发不出声音。她发现别人的嘴在动,她听不见,听见的只是耳朵的鸣叫声。她想向注视她的那人走过去,可她的脚已经挪不动了。一阵阵的天旋地转,使柳香已辨别不出那人所在的位置。她伸出一只手,想让那个人拉她一把。紧接着,她觉得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在一点点的模糊,如同进入了梦乡,一切都轻飘飘的。眼前已经没有一丝的光亮,耳朵也不再鸣叫,周围很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这种感觉很美好,整个人好似飞上空中一样,在云朵中游弋。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