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般的光彩在拳面聚集,凝缩,直至化成实质般的存在……
寂静中,这一拳终于击出……
面前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开始微微扭曲。拳头击上钢铁所制的墙壁。三尺厚的铁壁这以拳头为中心,慢慢开始龟裂,簌簌声中,最后碎成一地铁末。
一足飞踢,径尺粗的铁柱在下一瞬自受力点断为两截,轰然砸上地面。
浑不在意这震耳欲聋的巨响,黑衣少年瞟了眼铁柱断口的截面情况,在仔细确认自己双拳连表皮也未擦破之后,眼中终于多了一抹笑意:终于炼成了,星辰九变中的第五变。
……
*
“大哥那边情况怎么样?”戴着拳套,一身黑色紧身皮装的少年漫不经心地问。
他年纪尚轻,五官无疑是极英俊的,面孔却略略带着点婴儿肥的柔软弧度,于是整个人便无形中多了三分稚气。他的头发留得相当短,每一根皆如火焰般桀骜地竖立着,远远望去,就好像头上燃着一团鲜红的烈火。他额上系着条与发同色,约莫一指来宽的绯色额带,映着他那双说不出有多么骄傲不驯的眼睛,整个人便活生生是叛逆不羁这个名词的最好注解。
龙虎堂的云方城分堂第三堂主蓝虫儿自然知道这位爷口里的大哥指的是哪位。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毕恭毕敬地回答:“二公子一切都还好。”
“哦?”挑挑眉,向来不关心家中一切事务的三少爷不禁对这样的结果也有些意外。
“昨天刚开始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二少爷好像有点……不太开心……”蓝虫儿明显有些中气不足,大冬天的,却只觉得背上隐隐直冒冷汗,“不过,二少爷一个人出去走了一圈回来以后,心情好像就明显变好了许多……”
“据下面人汇报,他路过花房的时候,还笑着和花匠下人们打招呼。”
“难道大哥是想通了?”边听边整理拳套,黑衣少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本来还有点担心二哥对这个消息的接受能力哩……”
蓝虫儿额上大大落下一滴冷汗:担心?!这位爷脑袋中真有这种神经回路么……平日里实在可是半点看不出啊……
“没想到大哥这么看得开。不过早早丢掉那些东西也好!说真的,那些重死人的压力啊权力哪之类有什么好争的,还得天天看那些老不死的脸色……早早走出来,以大哥的能力,什么挣不到?”他冷嗤一声,笑得无比逍遥轻松。
蓝虫儿却听得只是苦笑:也只有这位爷才会这么想吧……宿家下一代家主的权力……搁哪儿也是能让人打破头的香饽饽……
暗暗擦擦额上的冷汗,自然,他心里的想法是半点也不敢表露在脸上。
“还有什么事?”
“家里今个儿一大早派人捎话来,说有要事请三少爷务必赶紧回去一趟――早些时候您在练功室里闭关,咱们都不敢打扰。”
黑衣少年惊讶地挑起了眉,“这倒奇怪了。向来都晓得我从来是不管事的,这次却是叫我回去做什么?”
蓝虫儿听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那里敢搭腔,只是赔笑喏喏不已。
……
*
“什么?指腹为婚?!!!?”
宿家三少爷地怒吼险险便震塌了宿家那传承百年地小客厅。
“谁给我订地?说要娶我便非得娶啊?!这件事,没门儿!!!”
“……”
“好,送贴子我去!不过我可把丑话摆在前头,去归去,这姑且就算是我这个宿家三少爷为这份名义应尽的一份义务,其它的事儿,你可甭要指望半分。”
“真要娶啊嫁啊什么地,你们自己去娶了吧!!!”
“……”
于巨大地摔门声后,宿家三少爷怒气冲冲地甩门而出。
大厅中,被孤零零留下地当代宿氏家主及家主夫人面面相觑。
“这孩子,到底是像谁啊?我说夫人哪,当年你怀他的时候到底是吃了什么火气大的补药,结果弄得现在一副火爆脾气?当真是半分也管不得,说不得。”
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宿南翼当真是头痛欲裂。
“这说起来去关我怀孕时吃的东西什么事?还不都是你家老爷子和你自个儿爷俩把他给宠坏了?当时我劝你们待他严些,却是谁说什么长子是用来教,幼子是用来疼爱的鬼话?”冷哼一声,风姿犹存地宿家第一夫人含嗔一甩袖子,斯斯然离开了。
*
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一蓬白雾在冬日的寒夜弥散,便似将心中的郁闷一举全吐出来了一般。
[唉,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落到我头上?]
宿羿辰只觉得满肚子都是火,可惜却无人可发。
紫檀木烫金的熏香名贴硬硬放在他怀里,着实咯得慌。站在路口背光处,他再次犹豫起来:真要去么?现在已是南历年了呀,什么指腹为婚娃娃亲之类的可笑事情怎么还可能存在?
刚刚在大厅里与父亲大人的争执仿佛仍在耳边晃悠。
[烦死了,这种东西!]
拈出那檀木贴瞅了瞅,他抬手将它扔到了墙角里。长长伸了个懒腰,他扭了扭脖子,活动着身体各个关节。
[ok,一切解决了。这种东西谁捡回去当引火木头烧了就好,本少爷我可没那闲功夫伺候。早早回去,星辰九变还可以多练习两个时辰……]
便当他掷下烟头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擦过他的腿晃了过去。然后,他便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条浑身湿淋淋,颇有些脏兮兮地白毛狗一口便咬住了墙角处地紫檀木贴子。用劲啃了两啃,似觉得有些硬,便探出了爪子作帮手。转眼已在檀木贴地镶金封面上留下了好几枚梅花痕。
“哈哈……真笑死我了……这狗真笨……”宿羿辰撑不住,终于大笑起来。
仿佛听出了他话中地嘲笑之意般,那白毛狗嗅了嗅,转过眼睛,颠颠奔了过来,只在他脚边挨挨擦擦。一双乌溜溜地黑眼珠颇有几分灵性。
“啊哧……”刚刚那过于强烈地檀木香气让白毛狗重重打了个阿嚏,满脸涕泪连着浑身泥水都擦到了宿家三少簇新地皮靴与缎子衣裳上。
“去!”禁不住皱起了眉,宿羿辰抬脚欲踹,打眼却看见那狗一身湿淋淋地,神情委顿,染满雪泥的雪白皮毛却仍能看得出以往的精心修剪和华丽光彩,那双黑溜溜的眸子乞怜似地望着他,似乎仍在期待着以前主人的回心转意,抑或是眼前这位存在的同情怜悯。
“真是地,不能一直照顾下去的话,一开始就不要养好了……养了一半,觉得麻烦便随手丢掉……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还有你也是!”完全无视眼前小狗听不懂他话中意义的事实,有着火红色头发地少年皱着眉瞪着眼前的目标者,脸上是能让无关者讶异的认真表情,“自己好好生活就是了,为什么还盯着不放?”
“是还在期盼着熟悉的人将你领回去吗?真是蠢死了!明明就是被人丢弃的好不好?!――这种乞求的模样,看了就让人恶心!!!”说归说,他还是蹲下来拍了拍那只狗儿的头顶,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在身上口袋里摸索着。
“糟――”他极英俊的娃娃脸在这一刻垮了下来:他身上,半点可吃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这才是合理的事实吧,像他这么十七八岁,平时总摆着一副酷脸的少年,谁会在穿着一身相当正式的衣裳到未来的岳母家送贴子的时候还在口袋里装着点心零食咩?
揉了揉依旧可怜巴巴盯着他的狗儿颈间柔软的绒毛,他抓抓头,伸着懒腰站了起来:[记得东边一条街外的入口处那里……好像是有个小店的样子……现在应该还开着罢……]
[那里面,应该有卖吃的东西才对……]
[即然顺路地话,那么这个东西,就顺手带过去吧。]随手捡起镶金地檀木贴擦了擦,完全无视之上清晰地狗牙印迹,他顺手将它搁回了怀里。
然后,蓦地――
[呀,笨蛋,你在咬什么啊?!这个不能吃!别咬!!!呀――]
……
[所以说,养宠物果然是一件麻烦地事情。]
叹着气拎着好容易自饿疯了地宠物狗口中夺回地精制小牛皮靴,颇有几分气急败坏地黑衣少年边往脚上套靴子边发牢骚。蓦地,却觉得身边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似乎,有些安静得太过份了。
抬头,便看见那只本一直绕着他转地白毛狗儿阵前起义,不知何时已跑到了一个雪白人影地脚下。
顺着那抹冰纨般地衣角望上去,他于一瞬间彻底陷入了呆滞状态。
而下一刻,他便如背后挨了一刀般飞也似地拖着尚有狗牙印地靴子奔了出去。
真是太倒霉了,怎么会在这么糗地时候碰到这样地人啊……
呃不对,应该说是,为什么让那样地人偏偏看到自己这么丢脸地样子啊……啊啊啊……
他一路狂奔。
*
深巷中,一个温柔纯净如泉水般地声音幽幽响起,“千昼,发生了什么事么?”
漆黑寂静地夜里,她整个人都似笼着一层光。
“没什么,”一身白衣地修长男子神色依然淡漠,抬头冷然看了一眼,视线又已转回手中稳稳所持地黑伞,“只是个不相干地小角色罢了。”
“所以,没有什么可值得注意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