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能感觉到,秦怀扬对他及身边的一帮人所抱的那种矛盾心态,在收敛他们个性的同时也纵容着他们的个性,让他们确认自己是军营中普通一员的同时,又觉着与众有别。这是一个极难极难的度,要想拿捏自如,必须具有过人之处。
可是,有多少人能具备这种过人之处呢?
秦怀扬还说,他总在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能真正担当起这些年轻人的导师。这一代人啊,就像嗷嗷待哺的婴儿,一个个张着大嘴等待着各类营养,而现有的食品、餐具和厨艺,是否跟得上这个需求?这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是啊,现在军队已从体力化向半机械化和机械化过渡,紧接着的就是向电子化迈进,人才的需求已呈现出多方位、多角度,况且自己正处于中国军队高技术顶端的战略导弹部队。作为一名糊涂的军人,不思考这些是可以原谅的,而对于自认为清醒的秦怀扬来说,不思考他就觉得是在犯罪。秦怀扬是个很会反思的人,雷诺之流随口抛出的那些话也许狗屁不通,但秦怀扬却不会不理不睬,说不定哪一句就引发了他深入的思考。秦怀扬是个最善于化腐朽为神奇的人。
所以雷诺在离开考核组前丢下的那一番话,秦怀扬是不会置之不理的。他会用他思想的过滤器,进行精心的过滤,然后取其精华去其杂质。
雷诺知道林若水近来的日子是最难熬的了,难熬也得让她这样熬着。从西南大学回来,雷诺倒是心情轻松了许多,他坚信,只要林若水努力过好每一关,好好发挥,秦怀扬并不是有眼无珠的人,他会赏识她的。只要他对“坚决不招女生”这一条款做了退让,只要同意招收女生,林若水就大功告成了。
溜出基地大院,他突然想到河边去走一走。这是一条他十分喜爱的小河,没有喧嚣,没有激荡,清清澈澈地流向远方。他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过田埂,踩着软绵的野草,径直往河边去了。太阳正好架在山头,一缕金辉从西山顶上洒过来,把河水染成了红色。
就在抬眼的工夫,一个女孩子的背影映入他的眼帘。定睛看去,那不是林若水吗?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是缘分,雷诺真得叹服他跟林若水的这种缘分了。这种缘分似乎有些特殊,谁也解释不清。
林若水根本不知雷诺的到来,她怎么会知道雷诺也十分喜欢这条河,而且在这个时候也来到了河边呢?雷诺远远的看着林若水。她一个人静静地在河边坐着,看上去像一枝孤零零的花,让他顿生一丝怜惜。
这些日子,林若水的思绪已陷入无边的纷乱之中了。她反思着自己决定当兵并进行准备的前前后后,怎么也解释不清楚是出于何种目的。是军营的神秘吸引了自己?还是潜意识里就想在部队干一番宏大的事业?好像都不是。雷诺,她想到了雷诺,正是因为雷诺,才促使她做出了这个决定,才表现出如此坚决。想到这里,林若水苦笑一下,觉得自己竟是如此简单,简单得那么直接,那么不可救药。
心里烦闷得不行,她要出去走走。到哪里去呢?她仰头看一眼缤纷的城市,觉得自己的心离它竟是那样遥远。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四年,她竟没有融进这座城市里来。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她到过的那条小河,那才是个美丽的地方。下午自习课,同学们好似都在积极准备毕业考试,其实也都夹一本书,成双成对遛到了街上的小吃铺里,在那里个性最能得到张扬,可以放肆地打情骂俏。
林若水决定抽这点时间到河边散散心。
她是骑车来的,还是那辆粉色的单车。
河水在缓缓地流淌,发出细微的吟唱,绵绵地去向远方。
雷诺站在田埂的那端,迟迟没有过去,他似乎在欣赏一幅风景,一幅美丽的油画。田野、小河,还有河边忧伤的女孩儿。
林若水站了起来,赤脚在河滩上漫步行走着,脚丫埋进了细细的沙子里。突然,她抖一下身子,耸起双肩,用身体摆出一个造型,一扬腿便在那沙地上舞动起来了。这是雷诺平生第一次看见林若水跳舞,这舞姿充满了野性和力量,让人心灵震撼,回味无穷。从这舞中,雷诺看到了林若水此时烦闷的心绪,看到了她对命运安排的不屈不从。
雷诺悄悄地走了过去,在她身后久久地伫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