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部队农场。雷楚汉从宁夏回来，兴奋得不行。他说宁夏那地方别人都以为是不毛之地，结果去了一看，整个儿一个小江南嘛，舒服得很。雷楚汉自从当上了后勤部副部长，就下决心要把后勤分队所在地都跑一遍，一是散散心，真有问题的话就解决点问题，再说这些单位绝大多数都是农场，他又喜欢庄稼的清香味道。所以，凡是有农场的地方他是绝对要去的。
这一天是农历八月十五，晚上，东方玉珠早早就回来了，这让雷楚汉很不适应，因为东方玉珠一般都在夜里才下班回来。过去雷楚汉就刺激过她，说她动不动就拿材料来吓唬人，谁还没见过材料，就你们那个小小的研究所，材料能整得到哪儿去。话说回来，就你这个主任那点儿水平，整去整来也脱不了过去那些俗套。
东方玉珠身为政治部主任，材料固然很多，这是事实。关键是这些年来，她已经养成了个晚下班的习惯，早走一点心里就觉得憋屈，不自在。
雷楚汉正准备去食堂吃饭，却被东方玉珠叫住了。
怎么啦，主任还想请客不成？雷楚汉说。
东方玉珠说，你还别说，今天主任就想拍拍副部长的马屁了。
雷楚汉说，那就不客气了，不过千万别太复杂，我这人就怕复杂。
东方玉珠说，我不光要请你吃饭，还要请你看一场戏。
什么戏，是京剧吗？
不是。
那我就不去了，瞎耽误时间。
东方玉珠说，你这个人一辈子什么都不缺，就是缺点艺术素养，现在培养也还来得及。
雷楚汉说，废话，当年时兴赛诗会时，我还在全团朗诵过诗呢。
东方玉珠一听就止不住笑了，像个少女，笑得勾了腰，说你那也叫诗啊，连顺口溜都不是，就是你那个“一溜烟，冲上天”，那是诗吗？
雷楚汉说，这怎么不是诗，导弹嘛，可不是“一溜烟，冲上天”，这多形象啊。再说了，现在这些诗，哪一句让你看懂了？
行，不跟你说了，咱们走。
走？往哪儿去，你还真要出去吃。
东方玉珠说，谁跟你说着玩了？
老婆子。雷楚汉说，你老不按正点下班，今天正点回来了，就让我表现一回，我给你弄点绝活尝尝，这一回我出去，又学了好几招儿呢。
你先留着吧。东方玉珠说，今天这戏你是不去看也得看，票我都订好了。
多少钱一张？雷楚汉问。
东方玉珠轻描淡写地说，相当于你一个月的工资吧。
我的娘啊，大主任，你没发烧吧。
怎么，心疼了？心疼了就赶紧走呗，要不就浪费了。
雷楚汉只好跟着东方玉珠出了门。
汽车一直往北，渐渐出了城。
雷楚汉有点不明白了，你这演的是哪一出戏啊？
东方玉珠说，你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这出戏保你满意。
汽车绕进了山里，离开大道进入土路。一直爬上山，在一个水泥地坪上停了下来。
雷楚汉懵懵懂懂地下了车，才知道车已上到了山顶。
这是建在山顶的一块空空的平地，四周不远处有几块玉米地，浓浓的庄稼味随风飘来。雷楚汉是最喜欢这种环境的。他抬眼兴奋地往四周看了看，平地掩映在一片树木和庄稼之中，平地一角还摆放了一片刚收下的玉米棒子，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亲切。他再抬头望天，一轮圆月已升上高空。
好好好，老婆子。雷楚汉兴奋地说，你是怎么摸到这个地方的？
怎么样，合你口味吧？
合，合极了。雷楚汉说，哎，那你说的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