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时能看到准备秋收,或正在秋收的孟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他们远远地不是有意地避开我们,就是对我们视而不见。
孟大胖问:“您姓李?”
我说:“对!”
孟大胖说:“我早就知道您姓李,从看到您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您姓李。”
我说:“姓还有能看出来的?我不相信。”
孟大胖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忽然问我:“你爷爷好么?”
我爷爷,我爷爷是谁他知道了,不可能,谁也没在他的面前提及过;我长得太像了,他就没有看走眼的时候?我故作不知,就应付他,含含糊糊连说了几个:“好、好、挺好的。”
孟大胖说:“您爷爷真是有一手好枪法,从后山这地方到孟庄这多远的距离,你爷爷总能一枪打死一个人,就没有空枪的时候。当时我们只能躲在屋子里,大白天谁都不敢随便上街,弄不好就玩了完。”
我爷爷是谁,已经含糊不得了,话已到了不挑自明的地步,我也就不再避讳了,我说:“我爷爷一生也有遗憾,他告诉我他一生最大的遗憾是――”
孟大胖举手制止了我,他说:“等等,我知道,你爷爷他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亲手打死我,对不对?”
我点点头。
孟大胖说:“杀父之仇,刻骨铭心,叫谁谁都不会忘得,是男人都会拿起武器找仇人去报仇的,更何况你爷爷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我不置可否。
孟大胖问:“您爷爷现在还想杀我么?”
我说:“一句话说不死,这话我曾问过我爷爷,我爷爷说这话要分作两头说。”
孟大胖问:“那两头,说出来我听听,我很想知道。”
我说:“爷爷说,再怎么坏的人,不管他做过什么样的恶事、坏事,只要他放下了屠刀,立地成佛,真心地悔过,诚心地做人事,做好事。我们就没必要一定要和他纠缠过去,非要致人于死地而后快,这是不可取的。”
孟大胖点头,说:“真是宽阔的胸怀,那么另一头呢?”
孟大胖急听下文,于是我又接着说:“另一头就是不思改悔,几十年了,时时处处都以敌对的心,做敌对的事,万一得手他们还会疯狂杀戮报复的人,我们只能枪对枪,刀对刀相对,也绝不手软!”
孟大胖说:“您爷爷说得太对了,我就赞称您爷爷的观点,我不是欢呼您爷爷能放过我,不杀我,我是说怨怨相报何时了,对谁都不会有什么好处,除了流血谁也不会得到什么。”
在后山的一块大岩石后面,孟大胖说:“你过来看过这岩石。”
这是一块与别的岩石并没有什么两样的大块岩石,所不同的是这块岩石孤零零暴露在一面山脊上,两头尖中间高,像一条船。
孟大胖说:“当年您的爷爷就在这块岩石后面,接连打死了对面山上三个机枪射手,我们不得不丢下山头,又退回了庄里。”
孟大胖说:“您再看这里有那么多的点子,这就是当初机枪打您爷爷留下来的。”
我看过,在岩石的正面吗,有许多疤点,就像一个人的满脸麻子,我在想:当初留下这些麻点的子弹,如果有一发打在了我爷爷的身上,就不会有后来的许多故事,就更不会有我爸和现在的我了。
孟大胖说:“我能见见您爷爷么?”
我吃了一惊,他怎么能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我相信我是听邪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