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季,正是初春时节。微寒的晚风吹拂着枝头初放的杏花,那花儿白中透着粉艳,让一个站在树下的十五、六岁的粉衣少女都看得入神了。
“在想什么呢,焰儿?”一个年轻的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然立在了她的身后,轻撩起她的一绺秀发,嘴角微微扯起一抹冷静而俊邪的笑。
她回头,眨着那双清澈明丽的水眸,嘟着俏唇说道:“花都开了,我们却还是没有出这洛季城,师兄,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黑衣男子朗逸的星目里透着些许戏谑的成分,笑道:“焰儿,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明明就是嘛。你说带我离开踏雪古堡去闯荡江湖。可是都快过去四天了,咱们还是在洛季城里晃悠,一点出城的意思都没有。人家想要见识真正的江湖啦,洛季这个小地方里有什么好看的呀?”她撅起嘴巴,撒娇似地说着。面对师兄,她总是可以如此毫无保留地表达出自己的所有情绪。虽然师兄上官千律在别人的眼中是个邪魅且孤傲的独行孤客,但在她眼中却是个时常微笑、给她带来无限温暖关怀的大哥哥。因为师兄说过,会一直保护她。
上官千律伸出温暖的大手,轻点了一下她的粉颊,“焰儿,何必如此心急?你想见识的江湖,就在这里。”
“怎么会嘛?谁不知道洛季这种边陲小镇除了荒凉就是荒凉。就那个什么阮红染坊还算是知名一点。每年除了有些交易布匹的商人会带来点人气之外,其他时间这里就好像死城一样……”她叹了口气,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上写满了不快。
“死城?”上官千律眉一挑,幽幽地说:“焰儿,你可别忘了,咱们正是从死城来的。”
她低下头,望着地面的落英,神色黯淡。她怎么会忘呢?她,秦聂焰,来自圣朝与胡国交界处最为荒芜孤寂的小城,那里本来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苑纱。然而,历经了多年的战乱之后,一个叫做踏雪古堡的派别异军突起,成了两国之间极为敏感的一股力量存在。居住在那里的人们渐渐不再因为战事而担忧,而是被踏雪古堡那股黑暗势力所震慑。而她的义父,也就是师傅,正是踏雪古堡的堡主霍岚秋。不愿意再想下去,她神思一动,忽然说道:“师兄,你刚才说什么这里就有我要见识的江湖?这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忽地,他用自己背上的披风裹住了她,手挽上她纤细如柳的腰际,双脚一使力,运轻功向上纵去。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两人已经站在了阮红染坊外的水曲柳之上。在上官千律的怀里,秦聂焰的小脑袋东转转、西转转,察觉到渐深的夜色里这座大宅确实有些异样。
“师兄,我们到阮红染坊做什么啊?”她压低了喉音,轻声问着。
他亲昵地抚着她的小额头,“再等一等,焰儿,这里绝对会有让你感兴趣的事。”
隆隆声渐近,一排马车从东南方向驶来,马车两侧还有两列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随行,豪华而肃穆的排场可见一斑。
不知道为首的棕色雕花马车里坐的人是什么来头。秦聂焰正想开口问,朱唇却被师兄的大手捂住。她抬头,在黑暗中接触到他的目光和他的笑容,便安心地低下头来继续观察。因为天性聪敏,又和师兄相处多年,她早已学会如何读懂师兄一举一动之间的深意。此刻师兄多半是要她不要出声以防打草惊蛇。
走在前头的黑衣人一声令下,所有人于一瞬间停下。最为华贵的雕花马车的镶金布帘被撩起,一个高大的紫衣男子一步踱出。
“爷,这里就是慕容锦绣的家了。”一个看似管事的黑衣人弓身说道。
紫衣男子点了点头。在皎洁的月光下,秦聂焰端详着他的侧脸,不由得看呆了。那男子的颀长体魄下散发着如同刀剑一般凌厉的气势。他的长眉俊目之中的情绪看似平和,却又危机四伏。她觉得那双眸子好熟悉,好熟悉。正当她就要坠入他双眸之中的螺旋之时,紫衣男子却忽然一转头,双眼直直地盯向水曲柳的方向。黑漆漆的夜幕之中,裹在师兄的黑色披风之下,她本该掩藏的很好,此刻却似乎无所遁形。额角的冷汗渗了下来,紫衣男子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逼视着她,让她感到窒息。
“爷,有什么问题么?”管事的黑衣人顺着紫衣男子的视线望去,不放心地问道。
“没什么,烁卓,进去吧。”那男子的嘴角兀自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转身便朝染坊的大门走去。
虽然只是一霎那的对视,秦聂焰却感到精疲力尽。
那个男人,她见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