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院门口,就看见院子里站着十几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还有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见我进门,忙恭敬的低头请安。
门外的小丫头们打起帘子,走进堂屋,角落拢着炭盆,烘的屋里暖暖的,太太正坐在椅子翻着些纸张,雪烟二人和太太的大丫头翠玉珍珠侍立再旁,铃霜扶着我上前请安,还没低下身子,早被太太一把搂住,口中道:“我的儿,这才刚好些,你又折腾,快回屋去,快拿热汤来。”不待我说话,便拥着我走去卧房。
我依偎着太太坐在暖炕上,丫头们伺候我脱了外面的大衣服风帽,垫了锦褥让我靠着,围了羊毛毯子,炕桌上放着热腾腾的人参鸡汤,嬷嬷拿了来喂我,细语温言。我恍惚,她们就是我的家人,一直对我这样疼爱呵护。我并不是个容易接受别人的人,何况这种境况下,戒备心更强,但几天来,这些人真心的关爱一点点俘获着我的心,我暗自摇头,再这样下去,自己到时还能否无所牵挂的硬起心肠离开。
“儿啊,额娘把以前伺候你不得力的人都打发了,从家里挑了四房可靠的家人跟着你,你屋里的丫鬟想着也再添四个,好好伺候你。”太太怜爱的抚着我的头发,看着我道:“即或额娘不在你身边时,也安心些。”
我并不想要这么多人,这意味着将来离开可能会变得更麻烦,但对着太太担忧关切的目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只得点了点头。
太太叫珍珠过来道:“去把外屋桌子上的红木盒子拿进来,另外,告诉成丰家的让那些女孩子去东厢里等着,我跟姑娘就过去,让婆子们拢上炭盆。”
珍珠应了,不多时,拿了一个黄铜锁头的螺钿小盒子进来,放在小炕桌上,太太打开来,从里边拿出我刚刚在太太手中看到的那些纸张,摆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看着我道:“这是成丰裕丰成泰裕泰四房家人的卖身契,他们都是咱们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咱们家,断不敢有异心,你尽管使,成丰裕丰管采买,成泰裕泰管庄子,都是把好手,他们的女人也都是沉稳晓事的人,万一,”太太停了下,眼中闪过寒芒,声音冷下来道:“你若发现他们有异心,斩草除根,莫要心慈手软,养虎为患。”察觉到我颤抖了下,把我揽在怀中,轻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我:“你也别太担心,这些人是我跟你阿玛挑拣出来的最信得过的,我会让珍珠过来和雪霜烟铃一起伺候你,过会儿,你瞅着上眼的再挑上几个,这段日子额娘会好好调理她们,你只管好好歇着,额娘自会给你打点一切的。”
过了半晌,我觉得发际凉凉的,太太声音哽咽:“孩子,记着,不管什么时候,额娘都是你的额娘,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只管告诉额娘,别委屈自个儿”,已是泣不成声。
我窝到太太怀里,不,是额娘怀里,泪流满面,压抑的苦闷,不为人知的痛苦都发泄出来,能有这样一个真心疼爱我的母亲,我第一次不再怨恨上天。
好半天,额娘拍拍我,拿帕子给我抹去泪痕,扯起个笑容道:“好了,傻孩子,看我,招你哭什么,我叫丫头们打水,咱娘儿俩洗洗脸。”
“额娘”,欢喜的唤了一声,心中松快许多,我眯着眼对着额娘笑得见牙不见眼,以后再不会勉强或别扭了。
“你这孩子,不过,额娘倒是想永远看你这样笑。”额娘也开心的笑了,轻捏了下我的脸,唤人打水洗脸。
洗脸完,珍珠伺候着额娘在我屋里的妆台上扑了粉,擦了胭脂,又拿了颗螺黛画了眉,正了钗钏,我也凑过来,翻翻闻闻这些瓶瓶罐罐,老实说,我光顾着担心了,竟没注意过,原来有这么多好东西在这儿,拎着一颗螺黛细瞅,感叹,这东西就是史上价比黄金的画眉极品啊,走时一起带上吧,现代可没有这好东西了。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的那些钗环簪饰呢,没道理,只额娘有啊,我可是在古装头型和发饰方面造诣颇深呢,能用真发梳起古代发型,且只用簪钗固定,绝对不用现代的东西,向来是我引以为傲的事情,刚要问,就发现额娘一脸心疼的看着我,怎么回事?
“秀儿啊,委屈你了,额娘知道你在那边儿用不习惯青黛,便那人又极恶这螺子黛,你莫难过,以后额娘保证让你都用这螺子黛。”
“呵呵,多谢额娘。”我尴尬的冲额娘笑笑,看额娘还有继续的趋势,忙道“额娘,我们过去东厢吧,我刚过来时看那些女孩子都挺水灵的。”拍拍心口,自己一个人时再研究吧,太危险了。
额娘被成功转移注意力,带着我和一大堆人浩浩荡荡进了东厢右手的那间房,进去后才发现,与左手那间是打通的,很是阔朗,当地儿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磊着各种名人发帖,笔海内各色笔插得犹如树林,一方古朴的金丝端砚在阳光照射下泛出点点星芒,紫檀小匣子满满垛着松烟徽墨,一摞子宣纸摆的整整齐齐,一樽水头十足晶莹剔透的翡翠麒麟镇纸压在案头,笔洗笔筒等物俱是上好的青花瓷,明净透亮。只是屋中并无椅凳,只在窗下盘着暖炕,四面墙上挂着字画,山水人物花鸟各色俱全,只是笔法青涩,并非大家,且一本书皆无,我着实好奇。
额娘携我坐在暖炕上,那些女孩子低头站了一溜儿,给我请安的妇人,上前请了安,堆着满脸笑上前道:“给太太小姐和各位姑娘嫂子们请安了,这些女娃都是家事清白的,一个个水灵灵的,太太小姐赏脸多挑几个,不仅小妇人念恩,她们能进到贵府上,也是几辈子修来的好造化呢。”
见额娘点点头,成嫂子转头对那妇人道:“你也是常来的人,自然晓得我们府上的规矩,身家清白是最重要的,如有一丝儿隐瞒被拿着了,可就顾不得了,让她们一个个上前请安吧。”
那妇人忙低头称是,叫女孩子挨个儿上前叩头请安,成嫂子细细盘问。
“喜儿给太太小姐请安,太太吉祥,小姐吉祥”
“几岁了”
“十五”
“你在书房里伺候过,识字吗?”
“做过两年,些许认的几个字,磨墨裁纸都做的。”
“怎么被卖的?”
足有一个时辰,终于看完了,我瞅着都虽谈不上漂亮,却也清秀,口齿也都清楚,以前做过事的几个稳重老成,才被卖的几个还有些稚嫩孩气未脱,我有些矛盾,是为了以后多个帮手面对未知的生活呢,还是为了将来离开方便找个单纯些的,重新打量起她们,其中一个引起了我的注意,平常的容貌以前做过伙房的丫头,别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急切的神色,她却平静的很。
额娘唤成嫂子过来吩咐几句话,站起身拉过我的手,道:“到饭点了,跟额娘一起用些。”带我去堂屋,饭已经摆好了,我看看菜色,高兴起来,这几日我只吃粥喝药了,嘴巴淡的很,见了桌子上的酒酿鸭子,一品锅,卤鹅掌鸭信,人参汽锅鸡,各色炒时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额娘笑骂道:“看把姐儿馋的,今儿略用些便好,只别多了,你肠胃受不住。”
翠玉雪儿分别伺候我和额娘净了手,珍珠把帕子里裹着的乌木镶银筷子摆上,我拎起来,暗暗咂舌,这可比我在现代用的沉多了,不嫌压手吗,我很想大快朵颐,额娘却是不许我多吃,只捡着软烂的给我,有让盛了碗枣儿粥,不理会我可怜兮兮的目光,还是孙嬷嬷看不下去了,劝道:“姑娘再忍忍,太太也是为姑娘好,肠胃弱的人不易克化,等姑娘大好了,吃多少都行啊。”我只得作罢,腹诽着古人的养病观点,我浑身乏力,面色苍白,大概有些贫血,正是这样多吃些肉才有力气啊,为什么老要我喝些红枣粥,参鸡汤的,还说什么要补元气,莫名其妙!
成嫂子走进来对额娘耳语几句,额娘微笑着点点头道:“把那几个带过来,其余的就让她们走吧,多赏几两银子。”转过头对我道:“额娘给你挑好人了,你看看中意吗?”丫头们收了饭桌,我和额娘端茶漱口后安坐,成嫂子带进来三个丫头,叩头行礼,额娘点点头,道:“你们打今儿起,就是我栋鄂府的人了,。”
栋鄂,我脑袋嗡的一声,明白了,一切都清楚了,皇子福晋,栋鄂氏,符合人选只有康熙朝的九阿哥,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