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东华门,我先下了马车,雪儿扶着我站在地上换了花盆底儿,这要是穿着花盆底儿往下跳,十之八九会崴到脚脖子,换好了,让雪儿和珍珠回去,自己个儿颤巍巍的向前面几步开外的九阿哥的背影走去,到了他身后站好,他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没有理我,大步向宫里走去,我只能尽力跟上,心里咒骂着臭老九,小肚鸡肠,连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
一路跟着他向北往慈宁宫而来,路上的宫女太监见了我们忙侧身避让,待过慈荫楼的时候,看见八阿哥和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正在说话儿,胤停下来,喊道:“八哥,做什么呢不进去,跑外边儿吹风来。”八阿哥转过头冲我们笑笑,向那几个人又交待了几句,走过来,道:“皇阿玛让内务府把老祖宗的花园子好好休整休整,走吧,一块儿进去吧,大家都在大佛堂陪着老祖宗说话儿呢。”
他们哥儿俩说说笑笑的往里面走去,我暗叹了口气,认命的跟上,进了慈宁门,沿着东侧廊庑走到大佛堂,门口小太监忙撩开帘子让我们进去,里面烧着火龙,顿时觉得暖意融融,满屋子的男男女女陪着当中斜倚在暖炕上面貌和善的老太太说笑,我和胤跪下请安,太后笑着让老五家的扶我起来,让我近前挨着她坐下,拉着手儿细细打量了,点点头道:“嗯,好孩子,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身子才好些,我瞅着脸色儿还好,女人的身子弱,得好好调养,早点生个孙子让我抱抱,”指指下边椅子中坐的八福晋道:“老八家也是一样,早点为咱们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你的嫂子们可都有了咱皇家血脉了。”
底下坐着的贵妇人们闻言都脸带笑意,八福晋尴尬的点点头,脸红着走上前拉着太后摇晃道:“老祖宗就会笑我,荣儿不依。”
“哟,这是谁不依啊?”门帘儿一掀,一位美丽的少妇笑着走进来,身后的老嬷嬷抱着个婴儿,走上前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八福晋,难怪老祖宗你这么疼着了,”转过头看着我道:“九福晋今儿也来了,可大好了,你前几天进宫,因着十八阿哥还没出满月,也没见着你,如今倒是看着精神了。”
“谢密嫔娘娘惦记。”八福晋拉过我行了礼,到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撇了撇嘴。
密嫔这才抱过十八阿哥,娇滴滴的对太后行了礼,老人家心疼孙子,抱过十八阿哥笑眯眯的逗弄着,密嫔顺势坐在上首榻上,不时的逗趣儿说话,到把这些皇子福晋晾在了一边儿。
我瞅着满屋子不认得的兄弟妯娌,心中直发怵,一句话儿也不敢说,偷偷的打量,右手两溜椅子上坐着系着十四五个黄带子的阿哥们,我只认识八九十三十四,左手的椅子上坐的是各位嫡福晋,熟识的就只有是位居第一的太子妃表姐和身边的八福晋了。
看看身旁的八福晋正与旁边的一个年轻的少妇聊的起劲,我庆幸自己坐在不太引人注意的第二排,暗自将眼前的康熙朝皇室人物,与自己从后世知道的文字联系起来,观察了下大家的位子,是按顺序排的,便一个个的细细打量过去。
对面第一位的太子,一身明黄的长袍,眉目俊朗,丝毫看不出后世说的荒淫之感,今年是康熙四十年,他今年应该是二十七岁了,温和的笑着和上坐的太后闲话,紧接着的是年纪大两岁,已近而立之年的大阿哥,面部线条硬朗许多,显得成熟稳重,不时与后座凑过来的十三十四笑谈两句,下一位则是一脸书卷气的三阿哥胤祉了,素净的袍子衬得他犹如儒雅的学子,淡淡的笑着,间或在太子与太后的对话中插上则有关佛法的小故事。
再往下就是赫赫有名的雍正皇帝,如今的四阿哥胤了,五官清俊,却与小十四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我低下头皱皱眉想了想,历史上对他的身世并无怀疑啊,习惯性的握着左手轻轻打了自己的额头一下,打完就马上明白过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小心瞅了瞅身旁的八福晋,她正与七福晋聊儿女经,压根儿没注意我,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继续研究对面的老四,不期正对一双黑的眸子,冰冷冷的盯着我,吓的我顿时一哆嗦,低下头什么也不敢看了。
八福晋大概也说累了,端起茶杯喝了多半盏,看到我一直盯着地面,忙拉过我的手,小声道:“弟妹,弟妹,你干嘛老低着头,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我抬起头来,冲她摇摇头,笑笑道:“我没事,别担心,你只管忙你的去。”她嗤的一声笑了,低声向我耳边道:“不过说些生怎样生儿子罢了,七嫂才淘换了个法子,回头儿我得了给你一份儿。”随即后悔的捂住嘴,面有愧色,道:“我不是有心的,你别在意,只是”,我无所谓的笑笑,截住她的话,道:“我知道你是和七嫂说顺了嘴了,我不在意,你也快别多心了。”她看着我,点点头。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八福晋说着话,眼角扫过四阿哥,看到他没再盯着我,心才咽到肚子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怕他,想了半天原因,还是觉得是因为后世对这位世宗的狠辣手段的描写让我从骨子里产生了恐惧感。
八福晋大概也觉得跟我说话太没意思了,不一会儿又跟七福晋唠上了,我不敢再直盯着人看了,只逮着机会间歇的扫对面一眼,五阿哥真的如后世传言般的俊美阳光,只是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疤痕来,也许是从小养在太后身边,看着在这慈宁宫比旁人自在不少,言谈也随便些,有一半的话都是他说的,不过是些福寿的吉祥话儿,还真没什么营养。
第二排首位便是据说腿脚不灵便的七阿哥胤佑了,不过坐在椅子上也看不出究竟如何,神色平和,寡言少语,直接略过八九,到了老十胤礻我,身材壮实,圆圆的眼睛总给人看起来很吃惊的感觉,正不停的和他的死党九哥争论着什么,钵子大的拳头攥的紧紧的,倒是让我有些担心小九那身子骨禁不禁的起。
十二阿哥胤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疏离的好像与周围隔绝了,脸上看不出一丝喜色,再往下,位子却空了,十三十四两个小鬼头凑到大阿哥身边不知在讲些什么,看起来很是兴奋。
我掰着指头算了算,还差十五十六两个呢,去哪里了?
看完了右边的皇子阿哥,我将目光放到了前面的三福晋四福晋和五福晋的背影上,只可惜,刚才被八福晋拉过来时,心神紧张,都没看清长什么模样,不过,不必着急的,晚宴还没开始不是吗,我安下心来,悠闲的喝茶吃点心。
过了半日,墙角的大落地鎏金自鸣钟传出六声钟鸣,我在心里与时辰换算了下,申时过半了,太后笑着指指那钟道:“我真是听不惯,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太子笑道:“这蛮夷的东西,就是图个新鲜,内务府正在做咱们自己的时辰钟,等做好了,先给老祖宗换了。”八阿哥站起身,道:“回老祖宗,太子,内务府正在赶工,估摸着明年正月里就能进上了。”太后摆摆手,笑道:“有没有,什么打紧,没这个,咱们也过的好好儿的,甭急,拣那要紧的事儿忙去。”太子和八阿哥都笑着应了。
门外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帘子一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蹬着鹿皮靴噔噔跑进来,进门就跪在地上磕头,道:“胤礼,胤禄,给皇祖母请安。”太后喜的,忙招手让他们起身过来,搂在怀里道:“我的好孙儿,你们怎么过来了,你们皇阿玛不是要问你们的功课么?”
“回老祖宗,皇阿玛也过来了,孙儿们先让小苏拉们抬着轿子跑过来给老祖宗请安的。”胤禄小嘴儿啵啵不停,口齿清楚,让我看了都喜欢,更何况太后老人家了,早一把搂住怀里,心肝儿肉的叫起来,密嫔在旁边也是笑靥如花。
“皇上驾到!”
门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我随着众人起身到门口雁翅排开,规规矩矩的低头站好候着,门帘儿被整个卷起,一双蟠龙皂靴迈过门槛,明黄色绣满云纹的衣角从我眼前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