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学院死的那个“裸女”明星,后来各高校正式通报了。是忧郁症自杀。她太想成名成家了,压力太大了。各高校为此发了一个通知,通知要求既要高度重视“稳定压倒一切”的办学宗旨,又要密切注意学生的心理问题。
前面提到过,东医上溯百年便是一个老财主的庄园。现在大门外显著的门廊上还挂着“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有个寻根究底的教授还打听了那个财主的来历:原来他的祖上居然是苏州太守。现在这所建筑外表看仍与以前没什么不同,雕梁画栋,气宇轩昂,可居住于内的人都看到了,因长久淫雨浸湿后长出的霉菌菇,厚厚的铺了一片。院落中的大道,笔直的街巷,让人想起远久马车进出的繁忙。可年久失修,加上气候条件恶劣,潜藏在檀香木质之中的腐败气味,稍经风向的转移,便会从地表深层中渗透上来。将粉刷一新的华表的墙檐之处蓄满起飞舞的白蚁。今人吃惊,真要改变这一切也不难,只能把这建筑推倒重建,可这一方地盘上,谁又有这等“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气魄!这大厅食堂的外表,也曾以中西合璧,浑然天成的设计理念,独此一家。接待过许多专程来参观的游人,但过份使用它又使它加快了衰老没落的进程,与它仅一廊之隔的会议厅,由于通风不好,使食堂的油蚝味迅速传递过来,让原本污浊的空气更加污浊。金属表面也因此锈迹斑斑。推倒重建确实是一项名垂青史,功在当代的大工程,绝非单纯的粉刷外表可以完成。但姚绍欣没有这个打算。面对破败,他忙着应付来自方方面面的指责,让常重去顶着。常重虽贵为后勤大主管,他主抓“形象工程”,考虑更多的是未来。就把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扔给了已从胚胎教研室调来的夏开荣主任。
常重初次向姚绍欣介绍夏开荣时,姚绍欣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想不到一个手执教鞭三十年的教授,愿意彻底扔掉专业,来搞自己并不擅长的行政。而且,后勤科长这会儿只管一些没油水可榨的破设备破管子,扛个“长”却无人可管。可夏开荣听从了常重给他的按排,在他走马上任的那一天,常重把科里留下来的残兵败将一起叫来聚了聚。席间把夏开荣正式推荐给了大家,他看见“弟兄们”争着为常重倒酒,唯独冷落了他,心有些许不快。常重对下属的敬酒都一扬脖倒进滋润的胃里,夏开荣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猜拳、斗嘴,自己别说与他们变着花样喝酒,就是把那酒靠近唇舌上沾沾都呛得流泪,常重见状竟善解人意地说:“别急,得慢慢来,”姚绍欣对常重挑的这个新后勤科长仍感到不甚满意,不是听话不听话的问题,而是个工作主见问题,按姚绍欣的工作思路,他挑选的人是可以而且能够帮他提供决策思路的,如果人云亦云,自己只剩二只耳朵,眼和嘴都挪在家里,那不是个机器人跟班?责任还得自已付,但夏开荣上任后,又一时找不到贬他下去的理由,相反,常重还对他的工作态度翘大姆指,说找到了一个真正肯干的好人,甚至建议姚院长考虑他的行政级别,以名正言顺。姚绍欣听听就再也不响了,但明确不考虑常重后面的建议。由于夏开荣工作上不会做主,常重也怕做主,故常重想推责任就只有让别人找不到他,他的手机不是停电就是拿去修了,找不到他人,夏开荣就把事情汇报到姚绍欣那里,姚绍欣因此一肚子气…后来姚绍欣一见那些熟悉的电话,知道是夏开荣打来的,就干脆不接了!偶有接通,姚院长就会对电话里大发雷霆,吼道:“找不到他,你就接着找,死也要找到他,”,说完挂断电话。
“坠画事件”的几天前,夏开荣其实是向常重汇报过的,只是他不懂行政上的那一套,有些不看场合,汇报了半天,常重忙着与旁人讨论,夏开荣讲的大概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却确信常重知道了。他最不愿相信的,就是那次姚绍欣猛涮他的会上,常重非但没帮他说一句好话,还与姚绍欣里通外合,把他往死里猛嗑。两位一、二把手会上对你狂轰滥炸,谁还敢把乌伸出来让人宰,这种会风其实也不奇怪,就当是家长在召集子女开会,只不过姚绍欣、常重两人轮流作家长罢了。
这段时间,夏开荣“轮空”在家,他才有空来想这些事。以前的老同事,曾寄希望于他,让他干行政就别谦虚别手软,爬一级是一级,起码当上处长。他正颜道:“革命工作不等同于当官!”,同事又说:“不当官你搞什么行政,只有当官才能搞好革命工作呀,”。他则不响了。教授们背后骂姚院长,说他让一个搞了一辈子科研的人,去担纲已混乱不堪的后勤工作,又不给提级,真有点缺德。有人天生是当科长的料,有人天生则是教书的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但是,既然有个“潜”字,说明那又是不能公开的,这才是其中的玄妙处。夏开荣显然贵缺此道,又无师点拔,他就难入门来。一直像伫立在庙门外的和尚,由于未成正果,被主持邀于门外,只做些门外琐碎的工作。靠捡些香客的碎银,来牵强糊口罢了。这便是当下许多人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