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高台上,侯令天转身走近他身后的莫须道人,道:“莫须师兄,这些新入门的师侄,便交由你了,你带他们去比试的地方罢。”侯令天一边说着,一边伸手递给莫须道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八个黑字:“女宿虚宿危宿室宿”,此乃北方玄武七宿中的四星宿。亦是七十六名新弟子比试的擂台名。
莫须道人接过纸条来,拿在手中一看。然后看了一眼侯令天,后者笑意满脸,似是故意这般安排的。莫须道人当下也不多说,下了台去,一声令下,带着几位身边弟子和那七十六名新入门的弟子浩浩荡荡的走了开去。
比试的擂台每两两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但都不算太远,遥遥可以相望。七十六名新入门弟子比试所在的四星宿位擂台边,事先就放有一张长桌,莫须道人径直走了上前,坐在了桌子边那唯一一张木椅上。
望了望案桌前众人,莫须道人对身边一位青年弟子轻声说了几句。那青年弟子点了点头,转身朝众人大声道:“抽到一和七十六,二和七十五,三和七十四,四和七十三的几位师弟,请上前来。”
青年弟子话毕,登时从弟子人群中走出八人,其中七男一女,皆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不乏稚嫩童气,想来入门也不久。
聂心云在弟子群中,心中暗暗琢磨,既是这样排列比试,那自己是三十八号,要等到三十九,岂不是最后一个。这般一想,聂心云亦有些庆幸,他的修为,自己是清楚的很,只怕这一次定会输了比试,可又想到自己既然是轮到最后一场,那想必别人都已经比试完,先行走了,自己就算输的难看,也不至于会在众人面前丢脸了。
聂心云身边,那四位白日院弟子几乎在同一时间,见聂心云咧嘴笑了起来,不明所以。紧靠他身边的一个胖子,看上去比聂心云要大上几岁,问道:“聂师弟,你笑些什么?”
刚才来的路上,处在弟子人群中央的白日院五人,或许是因为自己院中人少的缘故,比旁院弟子都显得要聊得来。在适才的谈话中,也都相互问过了姓名。
聂心云一楞,转头望向胖子,道:“没什么。”忽地,他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几位师兄你们抽的是多少号啊。”
刚才几人只顾着谈笑,却忘了眼下最迫切的一件事。这般五人又相互问了问号。
过了好一会儿,几人算罢,只听那胖子与他身旁一个成鲜明对比,又瘦又高的青年同是‘啊呀’叫了一声,只把周围一些别院弟子的目光都引了来。二人发现,朝众人歉笑不已。却原来,胖子与那瘦高个抽的分别是三十号阄与四十七号阄,他们俩是比试的对手。
七十六名弟子中,白日院中只占五名。这样一来,倒也亦福亦祸,首先肯定的是,五名白日院弟子中,已有一人肯定可以进入第二轮,却是牺牲令一个人数名额换来的,对于本来就新人不旺白日院,可谓雪上加霜。
反观那胖子二人,得知相互成了对手,一阵唏嘘感慨,难免有些激动。
这个时侯,一阵短暂的哄声,那最先选出的八名弟子中,有六人被莫须道人身边的弟子带去其他的三处擂台,还有两人也登上了众人身边最近处的‘女宿’位擂台。新入门弟子的比试与派中其他弟子比试不同,这七十六名弟子,入门时间不长,修为要低得多,都没有达到御用法宝都时候。所以比试起来相对枯燥单调,没有那些身具高深道法和奇异法宝弟子的比试来得精彩。
七十六名弟子此时已经散了开来,因为没有到自己的比试,都还比较轻松。有些人还跑到其他弟子比试的擂台边看热闹去了。
聂心云这白日院五人还在‘女宿’位边,只见那适才登上擂台的两名弟子,从台边竖着的一张木架中,各自抽出一根绿竹竿。而看那木架上,这样的绿竹竿有数十根之多。都一般大小,拇指粗细,二尺余长,通体碧绿,像是一根玉棍一般。
那两名弟子手中握着绿竹竿,面对而立,相距不过三丈左右,相互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报了姓名。聂心云站在台下,隐隐只听到离的近的那一人名叫林松,是风庆院门下。一眨眼的工夫之后,二人便都如一道利剑窜了出去。
只看了一眼台上两名弟子的速度,聂心云心中吃惊不小,这二人修为比自己高出了许多,若是自己与其中一人比试的话,只怕不出一会儿,就会败了下来。
而看台上二人,此时已战在了一处,观那叫林松的风庆院弟子,身轻矫捷,神情自若。手中竹竿不时间幻化作数道绿影,而他面前那弟子,竹竿虽挡在身前,却似有些吃力,身子亦是节节后退。不消片刻,那弟子已退身在了擂台边缘,眼看若是一步不慎,就会摔下台去,擂台虽然不高,摔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会就此输了比试。
那弟子显然不会放弃,就此认输。见对面那绿影又来,他大喝一声,身子猛然一跃,如鱼过龙门,身体已在林松的头顶上空,如果他此时跃过身去,就势瞬间转身,此时林松已身在擂台边,他便可转守为功,占尽优势。而在此刻,林松嘴角一咧,笑意升起。还未待那弟子从自己头顶上过去,身子一纵而起,眼疾手快,那空闲的左手忽地伸了出去,一把抓住那弟子的腰袍处,使劲浑身力气,逆势将那弟子拽了过来,扔往了台下。
见台上已经分出了胜负,台下弟子一片叫好声,坐在一处的莫须道人亦是微微一笑,那林松是他风庆院门下,赢了比试。他乃一院掌院,自是大有面子。
随着莫须道人身后的一名弟子上台报出了胜负。不多久,周围那‘虚宿危宿室宿’三处擂台,也相继见了分晓。
新一轮的对号之后,又有八名弟子产生,登台比试。
就在聂心云想要去别处看看的时候,肩膀忽地被人拍了一下。他一惊转头看去,是萧誉欢。
聂心云疑问道:“萧大哥,你怎么来了,你没有比试吗?”
这时,聂心云身边那白日院四人也看到了萧誉欢,纷纷行礼道:“萧师兄。”
萧誉欢朝四人点了点头,然后对聂心云道:“我现在还没有比试,你呢?抽了多少号。”
聂心云忽地咧嘴一笑,道:“我抽的是三十八号,最后一场才会轮到我。”
萧誉欢见聂心云高兴,其中原因他也猜出了几分,当下也是一笑,道:“哦,那离你比试恐怕还要过些日子,这样也好,我带你去别处看看吧。”
聂心云本来也想四处走走,此时点头答应,朝身边四人道:“几位师兄,我与萧大哥随处看看。”
那四人面色惊疑不定,直到聂心云二人走后,才纷纷细语谈论,不明白聂心云却如何与那萧誉欢关系很好的样子。更惊讶聂心云竟把萧誉欢当做‘大哥’来叫。
萧誉欢身为白日院中最为出色的弟子,一直便被旁人看做是白日院以后的掌院人选,四人虽是新入门派,这些年也是看得出来。萧誉欢年岁不大,甚而比院中众多弟子都要小得多,但除了那几位李远白内收的弟子以外,其他人都将萧誉欢作师兄称呼,礼节上更是丝毫不敢怠慢,生怕得罪了这位未来的掌院。
虽说萧誉欢与院中诸多弟子关系不错,很容易相处,但是眼见他与聂心云二人这般亲近,似不寻常,四人怎不见怪?
而聂心云与萧誉欢两人的关系,莫说旁人,只怕聂心云自己也是模模糊糊,说不明白,这番曲折,恐怕只有萧誉欢一人心中清楚。
二人漫无目标的走着,不知不觉离那正北方四星宿擂台位渐渐远了。
聂心云忽地问向萧誉欢,道:“萧大哥,你什么时候去比试啊!你也抽号了么?”
萧誉欢摇头,道:“我们比试不需要抽号,凭自己喜欢,就上去了,即便不上台也没有什么的。”
聂心云一楞,疑惑的看了萧誉欢一眼,萧誉欢笑了笑,跟他说了这其中的规则。
原来除了这次七十六名新入门的弟子外,明仑一派六院上上下下弟子足还有一千多众,这些弟子修炼时日长短各异,长则有百年出头,短的便如萧誉欢,才二十岁的年纪。
只因众弟子修为或高或低,拈阄比试意义不大。为了每名弟子都有展示自身修为道法的机会,所以才有了让众弟子自行自愿的上台比试的方法。参加比试的每人只有一次机会,倘若败了,便无资格再参加比试。若是赢了,由自身选择,可在下一名自愿比试的弟子没有上台之前,选择休息一日。次日还回到原先的擂台等候其他弟子挑战。如果不需休息,可以继续比试,但要是连赢三场的话,则就必须停歇一日,免得造成自身受伤虚脱。
这样比试,直至一日,众擂台再无出战比试的弟子时,方才停止。每一处擂台上最后的得胜者,便是‘宝缘会’所产生的优秀弟子,而这些弟子,又按照各自比试所胜的场数,排列名位。还有一点,如果这些优秀弟子当中,有人还要相互斗法切磋,那比试自然还得继续。
无论怎么说,‘宝缘会’是明仑众多弟子在派中杨名立威的好机会,在每一次‘宝缘会’上,都会显现出一批叫人刮目相看,而原先又默默无闻的普通弟子。所以每一次‘宝缘会’,无论自身修为如何,众明仑弟子却都踊跃上台比试。可大多都是刚立擂台不久,就败下阵来。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萧誉欢了。萧誉欢虽说年幼就投身李远白门下,可入门终究也不过才十数年。但凭借着自身那世间少有的绝佳资质,又加上李远白前些年的重心培养,一身修为自不用多说。早在十年前,萧誉欢还是个十岁的半大孩童时,就参加了那一次的‘宝缘会’,且赢了数场,击败众多年长于他的弟子。自那时起,萧誉欢就在明仑派中声名鹊起,叫不少人羡慕不已。
与萧誉欢这般虽是近年入门,而不受入门时间长短的规矩所限,也只有每位掌院的内室弟子。每位掌院门下,都有近二十年来新收的弟子,他们的资质与修为远胜众多入门已久的弟子。也因为这样,‘宝缘会’中,他们自然与聂心云和那七十五名弟子分了开来,身在正北方四处擂台之外。
不知何时,聂心云就开始沉默了起来,一直没有言语,低着头走着。
萧誉欢看了他一眼,问道:“心云,你怕自己比试会输么?”
聂心云微微摇头,道:“输倒是不怕,只怕没来几回合,就……”
萧誉欢仰面一笑,道:“原来你是怕输的不体面啊,呵呵。”
聂心云转头看向萧誉欢,脸红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二人竟是同样往道场的边上走去,似在躲避别处的喧闹,寻那片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