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哭着说:“别求他,越求他越来劲。他这个活佛坏透了,又臭又硬,是狗屎堆里抠出来的活佛,卖出去不值两毛钱的大胖猪头肉活佛。”
桑戛活佛蹭地站了起来,举起大手,凶神恶煞地问:“你骂我是坏活佛、臭活佛、狗屎堆里抠出来的活佛也就算了,但骂我不值两毛钱的大胖猪头肉活佛太不应该。本活佛有生以来还没听到有如此经典的骂法,太让我生气了?难道我长得真的像煮熟的猪头那么丑吗?前两天阿贡老道还说我比伟奇还漂亮几分呢。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大家都以为这次小豆子非吃巴掌不可了,定定地看着活佛,伟奇站起,准备在小豆子挨打时挡上一挡。只有阿贡老人嘴角上挑,微微而笑,一言不发。
桑戛活佛大声问小豆子:“你骂够了没有?”
小豆子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说:“骂够了。”
桑戛活佛说:“骂够了就好,你下星期一和伟奇一起去报到,做些力所能及的行政工作。平时抓紧时间向伟奇学文化。别太贪玩了。”
1960年3月中,阿贡老人、洛母、伟奇和小豆子一起搬至县城第二小学附近的三间小屋子。平时,伟奇和小豆子去上班,洛母在屋后头开点荒地种点菜,养几只小鸡,阿贡老人就坐在板凳上,晒太阳,逗小鸡,打瞌睡。节假日一家四口到附近的风景区游乐玩耍,带些爱吃的小吃去野餐。其乐融融。
可是阿贡老人显得心事重重,闷闷不乐。伟奇问他,他摇摇头不说话,小豆子问他,他还是不言语。只是饭量越来越减,语言也越来越少,睡觉时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人显得更消瘦了。心细的洛母看到阿贡老人越来越瘦,心中很是不忍,便不断变着花样做饭菜,做些老人爱吃的细软之食,但阿贡老人仍然提不起胃口,不断消瘦下去。伟奇和妈妈说起阿贡爷爷的情况,洛母说:“你阿贡爷有解不开的心事。让我和他谈谈。”
这天,伟奇和小豆子上班了,阿贡老人又坐在板凳上晒太阳。洛母也搬了把小板凳坐在阿贡人旁边,亲切地说:“大叔,有解不开的心事吧?”
阿贡老人点点头,没说话。
洛母:“是想白露乡的乡亲们,又舍不得我们吧?”
阿贡老人点点头说:“我年轻时,常有野象出没家乡,曾见过垂死之老象寻旧路回象坟过世。我这头老象亦然,然而……”
洛母:“然而大叔想在归西之后葬于若鹃孙女之旁。”
阿贡老人点点头说:“知我者洛夫人也……”说着就流出了眼泪,“我一生漂泊在外,从未尝到亲情之温暖,只有若鹃和伟奇待我亲如祖父。再说,这两个娃子的遭遇,都因我而起,自责之心,如巨石压顶。如今伟奇虽然安然无恙,但若鹃孙女一人在荒凉野外,很是寂寞,我不放心,想陪陪她,给她解闷。”
洛母:“大叔你放心,我会把此事放在心中,待大叔百年之后,一定满足大叔的愿望。但你必须振作起来,多吃饭,养好身体。等学校放假,就让伟奇和小豆子送你回白露。”
阿贡破涕为笑说:“谢谢洛夫人。今晚给我做一碗红烧肉如何?别忘了要选五花肉,多放辣子,烧烂些。”
阿贡老人回白露乡之后,不到半年就过世了。洛母、伟奇和小豆子按照老人的愿望,把他葬在若鹃的墓旁。墓碑上刻着“白族道长阿贡爷爷之墓”。
此后不久,小豆子向洛伟奇说:“伟奇哥,学校里的工作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都怪我文化程度太低,连钟表都不会看,上课下课打钟常打错。而且我自由自在惯了,特别怕别人管我。所以我想换个工作。”
洛伟奇叹了口气说:“唉!你能干些什么呢?”
小豆子:“我想,最好还是让我回家当农民,修补地球比较简单。”
洛伟奇说:“修补地球也不容易噢。现在种地也需要文化知识……我看这样好不好,我跟妈说一下,我们一起凑些钱,你到大理开个小杂货铺算了,反正我家在大理的小屋空着也是空着。”
小豆子:“伟奇哥,你看我这副德行,连算盘都不会打,能当小老板吗?”
洛伟奇认真地:“我看行,你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待人诚恳,童叟无欺,说不定还真能混出个人样来。”
洛伟奇把小豆子的情况和妈说了,洛母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如此这般,小豆子就回到大理开了个小杂货铺。没想到后来这小子居然发了,娶妻生子,很是风光。这都是后话了。
洛伟奇在县第二小学一干就是三年,几次教育系统调整工资时,都因为他的右派问题没有解决而搁置了。但洛伟奇特别满足,从不向上级反映自己的情况。他准时到校,认真备课,认真上课,认真给学生批改作业,勤勤恳恳,从无怨言。如果有缺点,那就是心中没有把小学教育作为毕生奋斗的事业,也没有成为教育家的强烈愿望。他一有空就爬到山上去,或者是趴在桌子上写啊写啊,一方面是想发现新的物种,另一方面是他正在撰写一本名为《云南药用植物志》的专著。这本书吸取了前人对云南药用植物整理的养分,又总结了阿贡爷爷的用药经验,再把自己的发现三者融合为一,加上丰富的图解,内容详实,图文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