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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沉,像是被霜打了。
苏叶无精打采的坐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咖啡店。面前的咖啡早已经冷了,袅袅的香气随着叶影的离开,也离开了。余下的,只有混在空气中淡淡的苦涩。
她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冷的咖啡,多苦啊。她摸了摸自己被打的那边脸,仍然红肿着,那女人是下了死手。苏叶恨她,她未必就不恨苏叶,可能还不会比她少。
妈妈、大树、父亲……她这一生中最最亲的人都被叶影拿在手里当做筹码来威胁她。她能怎么办?苏叶拿出手机,也没有看现在是几点,直接给郭晓松拨过电话,她说:“大树,我真的好想你……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郭晓松那时刚忙完一项工程,整整昏昏欲睡,听见苏叶不常有的撒娇,心里多少的不快和疲累都烟消云散了,“我家叶子想我了,哦,那怎么办呢?那你亲亲我。”
“大树……”苏叶开始哽咽。
郭晓松一听不对,赶紧问,“怎么了叶子,什么声音?”
“大树、大树、大树……”苏叶一遍遍的唤着。她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叫他,仿佛这样他就在她身边,她就是安全的。
郭晓松心里一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大树……”
“苏叶!你给我好好说话!我问你,出了什么事?”
“没事……我,我就是很想你,你快点回来好不好?”你快点回来,回来看看孩子,回来告诉我这个局面该怎么办。
挂断电话,郭晓松便心思不宁,这边的事还有一些没有收尾,但眼下苏叶这个样子,他没心思处理什么事情,匆匆打电话订了机票,却得知,最早的就是明天下午的。那就等吧,但愿真的没有什么事。
叶子,你千万不要吓我。
彼时,他们都不知道,战场上总是一眼万年的,仅仅十几个小时而已,天翻地覆——
那晚,苏叶拖着沉重的步调回医院。心中想着,这些事情该怎么跟叶启说,又该怎么跟郭晓松说,她不怕说出去,怕就怕叶影真的狗急跳墙,不管不顾的将妈妈的日记曝光。她现在最急于解决的就是怎么能把叶影稳住。
或许,真的要合计合计、从长计议……
那晚,她确实是这样想的,真的从来、从来没有想过离开郭晓松。不过是一个叶影,没有足够的力量让她离开他。她有勇气去战斗!
到医院,她去父亲的病房看看了父母,嗯,都睡得很香甜。
她就那样坐在了母亲身边,轻声说:“妈,我不会受她威胁的,我不会离开大树,也不会让你的日记曝光,大树会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叶启也不会就这么败给叶影。我们五个人,紧紧团结,我就不信扳不过一个叶影。”说着说着,她便在母亲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睁开眼,看到叶荣正半睁着眼睛,努力侧头看妈妈,她笑笑,“还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了?要把这半辈子的思念统统看进眼里?”她竟打趣起了自己的父亲。
可是叶荣却不为所动,只是看了眼苏叶,哼哼着要说什么。苏叶绕过床边,给他掖了掖被子,“妈妈可能是太累了,睡不醒了,我们……”说到这,苏叶猛的顿住,双手霎时抬起,从叶荣头顶越过——久久不敢放下。
她急促的呼吸,小声地叫,“妈妈,妈妈,爸爸在叫你……”
“妈妈……”
“妈妈,妈妈。”
“妈妈!”
再也叫不醒。
苏叶一个没站稳,一下子跪在床边,叶荣在床上,费劲全身力气想再碰一碰这个折磨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可终究……没能成功。他颓败的放弃——眼泪大颗大颗滑落。
苏叶叫他一声爸爸时候,他哭了。苏瑾走的这个早上,他哭了。这辈子,他还哭过一次,就是在苏叶出生的时候。
苏叶不知道是怎么熬过那最难熬的几个小时的。
那天,明明已经放晴了的天,莫名又下起了小雨,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颜色。天压得很低,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已经到了绝路了。
给母亲穿好衣服,叶启站在她身边,想说些什么,却始终不知如何开口。
她说:“叶启,你照看一下,我回家洗个澡,给妈妈带点东西过来。”她说的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叶启抓着苏叶的手说我送你。苏叶笑着拒绝了,说母亲还没出殡,无论如何都要送完最后一程再作打算。叶启心中一慌。
苏叶回到家,先进了浴室,滚烫的热水淋下,她细腻的肌肤上泛起细密的小疙瘩,渐渐被热水染上了一层红色,那红越来越艳,越来越艳……直到白瓷砖上流出细小的一弯……
苏叶看到了,捂着小腹,沿着冰冷的墙壁渐渐滑下。
蓦地,她哈哈大笑起来。
孩子没了。
苏叶你还有什么?
妈妈走了,父亲病重瘫痪,哥哥操持家业,家却要倒了,她只剩下这个孩子了,这是她跟大树唯一的希望,如今,没了……
她赤-条条的来,那时,只有父母在身边。后来,她没了父亲,却来了哥哥,只是,哥哥也不属于她,终于还是走了。然后,她不能正常上学,不能正常工作。这么二十几年,她从没有一天过过正常人的日子。妈妈随之也病了,她辛辛苦苦的撑着,就盼着妈妈好起来,日子好起来的那一天。她也曾绝望,但命运不许她绝望,她便只能压下心中的绝望,开始变得有希望。直到遇见郭晓松,生命中终于出现一抹亮色。
那时,即便是斗得天翻地覆,却觉得生命是鲜活的。
如今,亲人不再,她的世界就此天翻地覆。
她只剩下大树和他们的孩子了。孩子走了,带走了苏叶对生活的全部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