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红药等人之前,周文郁就已摸清了那贵妃五表姐的儿媳妇的小叔子的底细。
原来许公子本不姓许,也不是什么贵妃娘娘的远房表亲,甚至还算的上是贵妃的冤家对头。
他出身苍南周家,和京城周家系出同宗,更和周文郁沾亲带故,是不出五服的堂叔侄。
周文郁读罢线报,冷哼一声,重重一巴掌敲在案几上,发起了火:“大费周章的撺掇我家里人背祖欺宗,认贼为亲,哼,我周文郁还真承蒙她高看一眼了。”
瞿凤材颇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周家那是出了名的乱,连着三代侯爷都是好色之徒,纳姨娘抬通房,就连平妻的大笑话都闹过,一大家子三四代人熙熙攘攘,庶子庶女嫡支偏房纷纷扰扰,几十年来就没消停过。
家宅不宁,授人以柄,归根结底还是治家不严,反受其乱。
林舒平就站在周文郁身侧,也囫囵看了两眼睛,头上青筋乱跳,气不打一处来:“没消停个几年,怎的又蹿上跳下了。”
经毛大成一乱,辽东元气大伤,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再经不起折腾了,故他一出声,别引得在场的将领个个义愤填膺,大骂贵妃无道。
“贵妃这人心思缜密的可怕,看她对付人的法子,不是步步伏脉,便是积毁销骨,这许至苒虽人微言轻,却也不容小觑啊。”祁川压力尤其大,毕竟人家找上的是他家人,为了避嫌赶紧分析起来。
“一个旁宗的庶子,没权势没,也能入贵妃法眼,”周文郁听了连连点头:“可见这许至苒是个有真本事的。”
众人闻知,有的握紧了佩刀,有的攥起拳头,个个如临大敌,神情冷峻。
偏只有那屠户出身的镇东营游击统带,人称傻阎罗的郭寿听来了半天,还是摸不着头脑:“可咋知道他一定是来对付咱们的?”
周文郁没接话,祁川耐心与他分析道:“您是糊涂了,若他有意和周大人交好,何必绕远路找上祁二?”
“你那堂兄又是个什么想头?”林舒平仔细瞧了祁川几回,见他并无异状,便问道。
祁川深吸口气,十分愧怍:“家兄他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可不是周文郁想听的,祁山得副总兵邢易青眼,破例点为前锋总兵,大权在握,若他入贵妃羽下,辽东局势对周文郁极为不利。
“怕他娘,不过个没功名的弱书生,看老子一刀剁了他!叫他做个糊涂鬼!”郭寿举着刀站起身,吹胡子瞪眼的要和许至苒拼命。
“接着贵妃再一刀剁了你?不对,是剁了我们大家?”瞿凤材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反驳。
“你,,,”郭寿是条好汉,可惜脑子缺点灵光,被瞿凤材狠狠堵住了话,急的面红耳赤:“那你说咋办,难道要等那连祖宗都扔了的畜生打上门来?”
“好了,莽莽撞撞像什么样子,”他嗓门老大,吵的众人头皮发麻,周文郁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暂且只能按兵不动,且将他的出入坐卧都禀告与我知道,切莫漏了一丝一毫。”
知道周文郁这意思是要送客了,众将不敢多留齐齐应诺,领命而去,只剩得周文郁和瞿凤材二人。
“刚一到辽东便大肆拉拢人心,结党营私,将来贵妃一党就是插不进军务里,捞一把辽参东珠的油水也是好的。”
他今日当着祁川的面说起此事,为的是一个坦荡,不让祁川觉得受了排挤,可事情绝非如此简单,贵妃是宅门里斗出来的,宫院里扎根的,她看上的人,除了玩弄权术,挑拨离间,还能有什么体面手段。
到时候祁家上下一心,他便失了军权,没了助力,这天高皇帝远的,祁家要杀他是易如反掌。
瞿凤材对此心知肚明,也不插嘴,默默的等着周文郁决断。
也不知等了多久,周文郁突然闭上眼,沉声吩咐:“必须先抓牢祁家大房三房,给祁川和祁海都再挪一挪,能挪多高挪多高,再叫他们去与二房斗一斗,最好是两败俱伤,老死不相往来。把许至苒这第一步棋活活扼死了,让他进退维谷。”
他一句话说完,像累极了似的掩住了面,瞿凤材利索的单膝点地,恭敬的领了命。
只能怪贵妃,只能怪贵妃,周文郁不忍心做这坏人,不停的说服自己。
他平生最不爱搬弄是非,还是得再想想,如何让祁川死心塌地,让祁家老二祁山无从下手。
这几月本就是屯田筑围的要紧时候,这当口还赶上自家人兴风作浪,烦得祁川一个头两个大,也顾不得家里,匆匆赶回卫所,苦思了一夜对策,又给身边心腹透了底,这才稍稍缓过口气来。
此番许至苒奉命来辽,必定要挑拨祁家和周文郁的关系,一边是手足兄弟,一边是知遇伯乐,真到了那时,偏帮谁都于心有愧。
思来想去间竟走到了祁山府前,这祁山约莫早就交代了门房,一看见他就簇拥过来,生拉硬拽的把他请到了祁山书房。
书房里早备了一桌酒,看来就算他不自投罗网,祁山也有办法把他架了来。
堂兄弟二人相见,弟弟祁川不自在,日益发福的哥哥祁山倒是毫无嫌隙,请他上座,布菜倒酒,把宦海里沉浮的那些哄人手段都练了一遍,
“咱们才是兄弟,是手足,打断了骨头都连着筋。他周文郁不过一个外人,来辽东也没几年,他什么秉性你摸清了?保不齐哪日鸟尽弓藏,背地里捅你两刀子。”祁山可没忘正事,估量着喝的差不多了,借酒装疯,数落了几句周文郁。
“那依二哥所说,难道那许至苒就是好人了?那贵妃就是善茬?”
祁山又一口干了杯中酒,见堂弟不以为然,气道:“行,他们都不是东西,可和贵妃作对能得什么好下场,当年郑家多威风,还有黄家。”
祁川周身微震,正伸向酒壶的手也收了回来。
祁山暗喜,故意端起架子,板着脸喝道:“你甘冒杀生之祸与周老贼为伍也罢了,何苦牵连一家老小白白冤死?你还是我祁家子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