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凌草翻了个白眼:“嗯,是我,十八线的炮灰角色…对了,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静静愣了愣,不似戴卞的欲说还休,而是一变脸色骂了起来:“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说我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盼来一个糊涂蛋。卞卞是真糊涂了,连我是怎么死的都记不得。我明明是被几个姨太太打死的,他偏说我是投井死的,你们我没事儿投什么井呀,死的时候还是个处,多么可怜!”
李涛与冬凌草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她最后一句噎个半死,不知该怎么接下去,静静自己说了下去:“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洞房之夜不好好享受,抱着我在那儿使劲地哭,说我在他心里永远是清清白白的。嘿,我就搞不懂了,我要是永远清清白白的,要他干啥呀!”
李涛与冬凌草继续张着嘴发呆。
静静越说越是气愤:“他竟然以为我和王老头睡过了,还说我和家丁睡过了!”
这时冬凌草终于发表了第一句评论:“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就是呀!”静静握着他的手道:“我倒也是想啊!王大官人不是死太早了么?我不是死太早了么!”
冬凌草与李涛继续石化,静静毫不理会他们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他说的故事是这样的,你们听着啊,特别美。从前有个姑娘叫石静,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戴卞。一年戴卞进京赶考了,石静被迫嫁给了姓王的富商。在洞房花烛那一晚,石静不从,是被绑着洞房的,哎,捆绑游戏,真开心啊!我是说我开心,故事里的石静不开心。富商痴迷于石静的美貌,夜夜良宵,但他老了,没过几晚就死在了温柔乡里。此后石静被当成了狐狸精,扫把星,被王家的姨太太们欺负。她们说她下贱,不配嫁入王家,只配嫁猪狗。正好府上有有个单身的下人,她们便把石静许给了他们。从此石静与这些满身汗味的臭男人展开了十分性福的生活…哇,好羡慕!但石静竟然不知满足,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从下人房里逃了出来,一头扎进了水井里,直到天亮了才被人发现。你们说这故事多不符合逻辑,要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停了下来,诧异地看向冬凌草李涛,他们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你们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么?”
冬凌草指着她的眼睛道:“师傅,你哭了。”
静静用手背一摸,果然是湿的。
冬凌草又说:“师傅,你漏水了。”
静静的身体已全数浸湿,向下滴着水,满地的水迹,像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她迷茫了,怀疑了,最后还是嘻嘻地笑了:“我怎么死的自己还不知道么?相信他才怪!我还是回去了,免得家里的官人跑了。”
静静跑了,地板干了。冬凌草与李涛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摸着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一起坐了下来。看了一会儿冬凌草转头问李涛:“你觉得他们谁说的是真的?”
李涛反问:“你觉得呢?”
“照理是该相信静静的,但这次恐怕秀才说的是对的。”
“我也这么觉得。”
“嗯…唉…”
沉默了会儿李涛说:“宋育奇摔碎脑袋死的,脸上都是血;美奈子被肢解,身上有刀痕;上次酒店里的大叔心脏病死的,嘴唇还是紫的…她身上没有棍伤,却都是水。”
冬凌草还是不愿相信:“上次的李梦哲呢?他也摔死的,我没见他脑袋开花。”
“摔死不需要脑袋开花,可以毫无痕迹。再说,他愿意藏起伤口来,也是可以藏起的,就和平时静静藏起她的一样。”
“那我呢?那我呢?”冬凌草指着自己道,他是被炸死的,却一次也没变成烧烤的样子。
那一刻李涛心脏刺痛了一下,但下一刻看见他满是期盼的眼神又觉得有些好笑:“你一定是在爆炸前就被一氧化碳憋死了。”
冬凌草想了想,接受了这个答案,但他还是不能理解个中缘由:“照理说静静的脑袋好使,便便兄弟的脑子不好使,怎么会是静静记错了呢?”
即便李涛见了好些年鬼了,也不见得明白所有的道理,但看着冬凌草投向他的崇拜眼神,还是使劲动了动脑筋:“有了,人受刺激时不时会出现记忆错乱么,大概鬼也会。”
“喔,是有这种可能性。”冬凌草果真信了,这让李涛觉得十分得意:“如果便便说的是真的,静静也太惨了。但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呢?和便便说的那个静儿完全不同。”
被冬凌草当成了十万个为什么的李涛提出了极具建设性的见解:“或许只有变成现在这样静静才会解脱,换句话说,这是一种阿Q精神。”
也许在受人欺辱时,也许在投井前,静静这么想过,要是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要是我喜欢这般在男人间不停流连,要是没有认识戴秀才,那就不用去死了。但她终究还是她,于是她跳了下去…但她成了鬼,果真忘了秀才,果真成了荡|妇,于是她不再伤心了。
☆、ChapterEleven不要欺负老年痴呆(4)
“人的意识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用一副冰山的画面来理解,意识是我们平时能察觉到的思想,只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前意识是在水面间若隐若现的那部分思维,仿佛意识得到,又仿佛意识不到;潜意识则是藏于水面下的巨大冰山,我们看不见它,却时时刻刻被它所影响着。
人死了,大脑中控制思维的那部分神经停止了运作,如同海水被抽空,潜意识那部分思维便成了主导,鬼更倾向于毫无节制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特别是死的那刻心中所想之物。比如一心想买房的宋育奇,比如喜欢偷看别人亲热的李梦哲,比如寻妻千里的戴卞,比如满心仇恨的美奈子…一些低级的鬼甚至没有思维,只有执念,由于是潜意识里的念头,往往强烈而阴暗…潜意识强大到可以随意扭曲自己的记忆,强制扭转已发生的事实和自己的性格,比如静静的转变。”
这是李涛想了一晚上之后的结论。
冬凌草听了之后还是指着自己问:“那我呢?”
这些结论确实不适用于冬凌草,李涛摇了摇头说:“还是不能把你放进去一起讨论,我说过的,你是鬼中奇葩。”他停了停又说:“话说回来,你也不是没有执念的。”
冬凌草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我也有执念?是什么?”
“你每天做的事,”李涛摇了摇头:“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