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头伸进了树屋的门口,踏两只强健的腿向上突出,衬托着结实的肩部。肩上金黄色的毛发精神抖擞地竖着,在威风凛凛的硕大头颅后,随着脚步的上移而震动着。在虎子看来,每根黄毛似乎都是张着的宽大的嘴巴,幽幽的显示着粮仓样的肚量。
虎子惊惶的眼神,呆滞的表情,和无助的行为,让野猫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它迅速的离开了虎子,抓住他的大腿,攀附着衣服,沿着他人体搭成的墩子,跳向树屋的顶上,翻越到了树梢上,有个喜鹊窝的枝桠上。它扑在枝条上,舔着嘴巴,喘着粗气,几乎恐裂了胆,看着狮子走进树屋,走近呆立的虎子。
雄狮站在虎子面前,端详着这个不动的物体。或许它正想,这是什么呢?人怎会送死不逃?也不反抗呢?狮子吃过人的亏,有多少次了,谁能计算清楚。是石头吗?咱有血腥味?肉体的味道,对狮子来说太熟悉不过的了。莫非有埋伏,人最是奸邪的动物,千万要小心。狮子犹豫着,不敢动口,似乎它特别小心,上当多了,都锻炼得聪明。它应该记得,它的同伴,就是为了吃那么一口没有反抗力的肉,被人活捉了。今天,他们居然变了花招,拿个人形的东西来引诱我。
狮子旋到虎子的背后,用前爪碰了碰,没有多大的反应。——虎子只摇晃了一下身体。
野猫在枝丫上,也开始紧张起来,它要是吃了这个人,下个目标,一定是自己。唇亡齿寒啊!可这个东西跟死人一般,该怎么办呢?它瞎胡乱的在头上身上抓个不停。幸好有他这个东西挡在前面,可我得想个办法救救他,才不亏他这个举动。他怎么不往树上爬啊!这个死人!唷!不能让他上树,他一来,那个凶恶的狮子就会跟上的。
雄师在虎子周围审视着他,拿鼻子嗅嗅,耳朵听听,用胡须触触,再甩过尾巴撩撩这个诱惑力特强的肉体。它似乎不信这里面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它目不转睛的带着疑惑,忍着贪欲,张开了能不断地容纳肌体,又不断的消融肌体,隧道似的,弯弯屈曲的食道的大门。
当这个神奇的门一旦闭合,那黑暗的口腔、痉挛的食管、腥臭的肠胃和包融虎子的液体,就会慢慢地把他腐朽。如细菌一样,一口一口地吃掉了海边淹死的小狗。野猫无法可想,无法不想。它恐怖地觉得狮子马上就要吃掉挡在前面的虎子了。而且,仿佛自己已是雄狮胃肠中一个角落里的毫不起眼的尸体,正毫无反应的被肠液熏搅着,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世界!惊惧和焦虑让它紧张恐慌异常,以至于在屁股后面禁不住流出了剧烈臊腥味的尿液,沿着它的后腿,滴过丫枝,如一根雨线,淋进了雄师伸出的长长的,带着肉刺的舌头上。
雄师不禁昂起头来,张开大嘴,嗷嗷的对着野猫。那猫吓得周身颤栗惊厥着,尿水也加速外泻,如泉水一般直往外喷出,恰似一杆水枪,瞄准了狮头,冲射下去,使得雄师的眉头、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毛发上都水灵灵的。尿臊刺鼻,雄师喷嚏不止,摇头甩脑,难受困窘,呃呃连连,似如一只被欺负的小鹅,掉头就想走了。
可是,它并非一只纯粹的鹅儿。雄师立起了前腿,两脚搭在虎子的两肩,后腿蹬直了。对着野猫啸叫起来,野猫惧怕狮子跟自己学会了,会蹬着虎子来到树梢。它吓得魂不附体,大小便同时失禁,一股脑儿沧射而出,激溅了雄狮一身,从头流到脚和尾巴。沉甸甸的屎尿,厚厚的覆盖在狮子的金黄色的毛发上。从树叶缝隙透射来的阳光,把它照得异常光亮耀人。雄狮一脚扑倒了虎子,龟缩着身子,抖着粪臭尿臊,如一只羔羊退了下去。
然而野猫,并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功勋。反以为虎子临危不惧,吓跑了雄狮。
不以一枪一弹,不费丝毫力气,战胜巨兽,这不是伟大的奇观吗?
很久以后,野猫从树上下来,伏在虎子的身旁,等待虎子醒来。
到快日落的时候,虎子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坐了起来。他看见旁边的野猫,花白的胸脯,棕黑的脊背,圆圆的发亮的眼睛,就格外亲热。他用手抚摩着猫的柔顺的毛发,轻轻的给它讲了一个美丽的故事。他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头狮子跟自己搏斗,他只用了一只眼睛,看着它,它就被吓到了,我一直看穿了它的灵魂,看破了它的心脏,看痛了它的头脑,看跛了它的后脚。”
野猫以为那一定是真的,难怪今天,那雄狮后退时,的确后腿无力,不跛也痛。野猫便跪在虎子面前,磕头不止,前腿并拢,伏首翘尾,打拱作揖不停,口中呜呜直叫,其声仿若千恩万谢之音。
之后,野猫便天天来到树屋,陪着虎子度过了一个炎热的夏季,共同享受着树屋带给他们的乐趣。树屋后方的栅栏边,有诗为证:
我们是上天的子民
绿叶层层
那是我们的屋顶
太阳从山这边走到山的那边
也看不见我们的身影
天空把泪水
变成甘泉滋润
我们在这儿玩着游戏
舒心伴着开心
跟我们捉迷藏的
月亮和星星
以为我们喜欢藏在树阴
可他们
却总找不着我们的身影
因为,我们已经转道他们的身后
寻求快乐真诚
虎子跟野猫
守口似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