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_花之血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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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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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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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故事让我忍不住颤抖。我曾经听说过比我还小的孩子,大多数是孤儿,被强迫在织布机前长时间工作。有时,在完成一天的工作之后,他们甚至不能伸直双脚站起来,他们的看管人只得背他们回家。由于总是曲着腿干活,几年下来,他们的骨头变形了,头也越来越大,和身子不成比例。走路时,他们步履蹒跚得像个老人。我很庆幸自己生活在农村,那儿没有人会让织布机毁掉孩子的身体。即便如此,温暖的春天里,当我在织布机前工作时,我仍然会羡慕天上的鸟儿,甚至羡慕那些瘦骨如柴的小狗,因为它们可以随心所欲地闲逛。一个年轻的,热血沸腾的,渴望与人说笑的孩子却必须安静地坐着干活这会让孩子老得很快。

“事实上,作坊主并没有冤枉我,”戈斯塔罕继续说,“我尽量逃避工作,因为我不想一直只做一个织工。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和作坊主的设计师傅和染色师傅呆在一起。设计师傅允许我摹仿他的一些图案,而染色师傅则带着我去巴扎看他如何挑选羊毛的颜色。就这样,我偷偷地学会了所有能学到的东西。”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不仅仅是一个织工。虽然大吃一顿让我昏昏欲睡,但是我仍然很专心地听戈斯塔罕说他的故事。

“我的丈夫不需要太多的教导,”戈迪亚突然插进来,“他对颜色的眼力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

戈斯塔罕笑着靠在后面的垫子上,很享受妻子的称赞。“我雄心勃勃地告诉设计师傅说我想做一块自己的地毯。他给了我一张不要的设计图纸,并允许我仿制一份。我倾尽自己所有在巴扎买了负担得起的最好的羊毛。我花了几个小时挑选颜色。由于挑了太久,那个商贩大叫着叫我要么买,要么马上离开。但是我必须谨慎又谨慎,确保选对了颜色。

十七岁的我花了近一年的业余时间才织完那块地毯,那是我所织的最好的地毯。母亲对我非常满意,因为这可以补贴家用。但是,我冒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险。正是这次冒险,让我得以住在这间大房子里,还娶了一个比天上的星星还美的妻子。”

我坐直身子,急切地想知道他是怎样发迹的。

“我听说阿巴斯大帝要莅临设拉子,而且会在每天下午接见民众。我卷起织好的地毯,背在背上,去了他的行宫。我把地毯拿给侍卫们看,告诉他们这是一份送给国王的礼物。侍卫打开地毯检查,确信里面没有藏着匕首、动物、毒药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于是承诺会呈给国王看。”

“您把自己唯一的财物送给他,真是太大胆了!”母亲大叫。

“国王在听完一个被控偷盗的仆人的证词之后,下令将他处以杖刑。处理完这些之后,侍卫便把毯子拿给他看。”戈斯塔罕继续说,“我想他很希望听到一些好消息。当侍卫展开我的地毯时,他在地毯一角弹了弹看看地毯织结是否紧密。我很担心他会马上让侍卫们把地毯拿走,但是他却要求见见织地毯的人。

“国王看着我,仿佛很了解我的困境和我的雄心壮志,他说:‘每天,王公们都会送给我各种金银珠宝,但是没有一件能够比得上你所作的牺牲。’我非常幸运,因为他刚刚在伊斯法罕设立了一个皇家地毯作坊,做最好的地毯供给皇宫,同时也卖给富有的人。他非常喜欢我的地毯,于是允许我在皇家作坊里试用一年。母亲听说我把地毯赠送给别人后,气得几乎要揍我。但是当我告诉她我的命运将如何改变,她不停地赞颂国王。”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故事!”母亲说。

“要走的路还很长,”戈斯塔罕说,“刚刚进入皇家地毯作坊时,我的地位是最低的。我很幸运,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拿到年薪,虽然我的是最少的,但也足够我自己生活和补贴家用了。我在皇家作坊工作的境况比在设拉子好了很多。我们从黎明工作到正午,之后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国王允许我下午跟随作坊的师傅学习。”

“你就这么认识了国王?”我惊讶地问,因为在我眼里,国王仅次于真主。

“我只是他卑微的仆人。”戈斯塔罕说。

“他对地毯非常感兴趣,而且也知道如何编织。他偶尔会过访作坊毕竟作坊就毗邻皇宫看看进度如何。有时我们还能说上几句话。还是言归正传吧。国王的一个配色师对我很感兴趣,于是开始教导我如何搭配地毯的颜色。这就是我干了近二十年的工作。亲爱的师傅仙游之后,我就成为配色师助手。”

“助手仅次于配色师,”戈迪亚骄傲地说,“也许有一天,他会成为整个作坊的大师。”

“不一定,”戈斯塔罕说,“我有一个很强的对手,设计师助手阿弗辛。而且我认为国王对设计师的印象比对配色师的印象深刻。即便如此,我的人生道路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那个配色师收我为徒的那个配色师不仅教会了我一切,而且还把女儿许配予我为妻。”说到这儿,他爱怜地对戈迪亚微笑着。他的笑让我想起了父亲对母亲的笑。母亲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睛湿润了。

“你们在皇家作坊里做什么样的地毯?”我赶忙问,希望戈斯塔罕不再对着妻子微笑。

“做世界上最好的地毯,”他说,“做需要一大群专家共同合作才能做成的地毯。做让国王珍藏在黑暗的房间内以防被阳光毁坏的地毯。做其他国家的国王们定做的要求用银线制作徽章的地毯。做在我们归于尘土后仍然被视为珍品的地毯。”

“愿主赐福予阿巴斯国王!”戈迪亚大声祷告着。

“如果不是他,我仍然只是设拉子的一个织工,”戈斯塔罕赞同地说,“他不仅改变了我的命运,而且使地毯的工艺高于其他工艺。”

天色很晚了,母亲和我向他们道晚安之后,就回到我们的小房间睡觉了。我盖上毛毯,心想,有些家庭好运源源不断。不管彗星的预言是什么,住在伊斯法罕的幸运儿家里也许会改变我们的运气。

第二天,戈迪亚派信使去告诉娜希德的母亲,我和她女儿同龄,是从南方来的。于是,她母亲回信邀请我们下午去造访。戈迪亚告诉我该出发的时候,我捋了捋围巾下的头发,告诉她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不能这样就出门!”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恼怒。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长及脚踝的长袖上衣,宽大的裤子;衣服的颜色都是黑的,因为我还在服丧。我拍了拍太阳穴两边的头发,掖了掖露出头巾的几缕头发。在村子里,我的着装总是显得很端庄。

“为什么?”

“城里是不一样的,”她回答,“家境良好的女人,全身上下都应该遮掩着。”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戈迪亚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她的房间。只见她打开一个装满布料的大箱子,翻箱倒柜地找着,直到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她把我拖到身前,拿掉我的头巾,把头发散在两侧。我能看出来我的头发很乱。接着,她把一块轻薄的白布裹在我的头上,在下巴打了个结。

“好了!”她说,“这才是娜希德和其他女孩在家或拜访别人时的模样。”

她拿起一个金属镜让我看看自己。白布遮住了我的头发和脖子,但是我不喜欢这样露着脸,使脸颊看起来十分肥胖。沙漠的太阳晒黑了我的脸,在白色头巾的衬托下尤其如此。

我看向别处,感谢她的帮助,转身就要出发。

“等等,等等!”她抗议道,“还没结束呢。”

她拿起一块头巾,非常娴熟地戴在我的头顶。虽然头巾是白色的,但里面又黑又不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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