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了!”我抱怨道。
戈迪亚调整了一下头巾,让蕾丝置于我的眼前。我又可以看见东西了,但只能从眼前的网向外看。
“这就是你的面纱了,”戈迪亚说,“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戴着它。”虽然戴着它让我难以呼吸,但是我再一次地感谢她,并且很欣慰终于结束了。
“哦,你这个滑稽的小东西!”戈迪亚说,“像野兔一般瘦小敏捷,但也同样急躁。你在着急什么?等着,我要找出你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她慢条斯理地在一堆衣服里翻找出一块很长的白布,盖在我的头上,然后告诉我怎样把手放在下巴下,紧紧地拽着这块布。
“这才像样,浑身上下都舒服地隐藏在查多尔6下,”她说。
我走出她的房间,感觉自己仿佛穿着牧民的帐篷。虽然透过蕾丝,我仍然能看清外面的世界,但却看不到两侧的东西。我很不习惯在清真寺以外的地方穿着查多尔,所以总是踩到它,后来我才明白要把长袍提到脚踝以上。
我踉踉跄跄地走到玄关的时候,戈迪亚说:“现在,大家都能看出来你不是城里人。但很快,你就能学会像影子一般轻柔地走路。”
当我们回到客厅时,戈斯塔罕赞美了我的盛装,甚至连母亲都无法在人群里认出我。戈迪亚和我一起走到娜希德家。离“四公园”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而已。这几分钟的路程让我觉得神清气爽,阿巴斯国王建造的道路十分怡人两旁都是公园和水渠。道路很宽敞,可以容纳二十个人肩并肩地走。道路两侧种了许多悬铃树,春夏季节,手掌似的树叶将会带来一片清凉的绿荫。道路一直通往恒河和三十三拱桥,并且可以看到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扎格罗斯山脉。我们路过的房屋都有像公园一样宽阔的花园。和村里成簇的小房屋相比,这些房子就像是宫殿。
在面纱的掩护下,我可以自在地盯着周围的一切,因为没有人能看出我在看哪儿。一个断了腿的老人在戈斯塔罕家附近的那棵雪松下向路人乞讨。一个女孩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眼睛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我的左边,聚礼日清真寺的翠蓝穹顶像神的赐福一样悬挂在城市的上空,仿佛比空气还轻。
看到三十三拱桥后不久,我们转弯走上一条通往娜希德家的宽敞街道。一走进大门,我们便脱下查多尔和面纱,交给仆人。脱去这些之后,我浑身轻松了许多。
看到娜希德时,我想起了母亲故事里的公主。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丝绸长袍。从她的领口、袖口和脚踝可以看出,长袍下是一件橙色的衬衣。她像柏树一样高挑,走路时,身上的衣服轻轻地飘着。她有一双碧蓝的眼睛遗传自她的俄籍母亲露德米拉一头长长的卷发,被白色的绣花头巾若隐若现地遮掩着,两缕松散的头发垂在胸前。背后的头发用一条一直垂到脚踝的桔黄色丝带扎着。我很想和她交谈,但是在长辈们互相问好时,我们只能安静地坐着。娜希德的母亲看出了我们的热切,于是对娜希德说:“去吧,我的灵魂,带你的新朋友去看看你的作品吧。”
“我很乐意。”娜希德说。在带我去工作室路上,她低声对我说:“我们终于可以甩开这些老太婆聊天了!”她的不敬让我很高兴。她的工作室小巧精致,地毯是让人舒坦的灰色和蓝色。
娜希德打开一个装满纸的大箱子,纸上还有一些黑色的符号。她打开一张纸让我看。我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赞颂真主!”我说,“你会写字!”她不仅美丽,而且还是个学者。我们村里几乎没有人会读书写字,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会用笔的女孩。
“你想看看我是怎么写的吗?”
“当然!”
娜希德拿起一枝芦苇笔在装着黑墨的罐里醮了醮,然后刷掉多余的墨。接着,她拿出一张白纸,长久的练习让她轻车熟路地写出了几个大字。
“好了!”她一边说一边拿起纸让我看,“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是我的名字!”娜希德说。
我看着那几个优雅的字母一点,一横。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用墨写下的名字。
“送给你。”她说。
我把纸摁在胸前,没有意识到这会在我的丧服上留下墨渍。
“你是怎么学会的?”
“我父亲教我的,他每天都给我上课。”在提起父亲时,她微笑了。可以看出她和父亲的关系十分亲密。我心仿佛重重地受了一击,于是我看向别处。
“我为你的不幸感到难过,”她说,“但是你已经来这儿了。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真主愿意。”
“你一定很想念家乡的朋友。”她说,眼睛在我的脸上搜索着。
“只想念歌莉,”我回答,“我们从小就是朋友,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娜希德的眼中露出疑惑,问:“如果歌莉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会保守吗?”
“一直到死。”我回答。
娜希德看起来很满意,仿佛刚刚消除了一个很重要的顾虑我是否忠心。
“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