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_花之血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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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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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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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我们来到在伊斯法罕已经半年了。一个夏天的早晨,我醒来时,想起了母亲经常吟诵的一首诗。诗里描写的是一个被深爱的女人。她有玫瑰般的脸颊,乌黑的头发,宝石红的双唇旁有一颗性感的美人痣。

看着爱人的脸吧,

在那面镜子中,你能看到自己。

我的爱人不是娜希德英俊的马球手,也不是有权有势老迈的国王,也不是那些在伊斯法罕的桥上漫步,在咖啡厅里吸烟,或者在四花园附近徘徊的成千上万的相貌俊美的年轻人。我所爱的比他们更不可捉摸,更变化万千,更令人惊异的:这个城市本身。每一天,我都兴奋地跳出被褥,急切地想要探索它的奥秘。没有人的眼睛比我的热切,因为它们如此清晰地记得家乡的房屋、人、和动物,所以更想看看新的景观。

伊斯法罕的桥是最好的起点。从那儿,我可以看到雄伟的扎格罗斯山脉,在我脚下奔腾的河水,在土黄色的建筑物的衬托下如星星般闪烁的穹顶。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是三十三拱桥这个城市里我们踏足的第一个地方。站在这些著名的拱门之下,我可以静静地凝视进出伊斯法罕的人群。有些是从波斯湾来的,皮肤黝黑如漆;还有些是从东北来的,他们有从蒙古祖先那儿遗传的斜眼睛和笔直的黑发。有时,我甚至能看到牧民,他们的腿粗壮得像树干,因为他们总是背着新生的羊羔爬上高山为他们的羊群寻找牧场。

这个城市也满足了我对地毯的热爱,因为在我所见的每一个地方,我都看到了地毯图案。我细细地观察四花园的一草一木,体会地毯设计师是如何模仿自然的;这个地区本身对我来说就是一块放大的花园地毯。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我在巴扎中寻找出售的动物:坚韧、强壮的野驴;轻快的羚羊;甚至威武的狮子他们鬓毛画起来总是很棘手。“据说要一百年的练习才能让战马在你的笔下栩栩如生,”戈斯塔罕曾经这么说。

我也会仔细研究来自伊朗各地的地毯,学着辨认各个地区的织法和图案。甚至连世界景象的各色建筑也能给我一些领悟。有一天,我路过皇家清真寺时,仔细观察了门口镶嵌的砖瓦,发现它们排列得像祷告地毯。这些靛青色的砖瓦上画着白色和黄色的小花,四周环绕着一片苜蓿绿。我向自己许诺,总有一天我要做出如此复杂精细的地毯。

在家里,地毯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思绪。我决心要学会戈斯塔罕的生平所学,所以夜以继日地做他分配给我的任务。很快,我完成了波塔哈的设计图。戈斯塔罕同意让我做这块地毯。他的一个工人为我在院子里搭起了一台简陋的织布机。我带着戈斯塔罕借我的钱去买羊毛,在巴扎里挑选颜色,就如同他年轻时所做的一样。我本打算挑选家乡常用的那些简单的颜色用核桃壳做成的驼色,用草根做成的紫色,用胭脂虫做成的红色,和用红花做成的黄色。但大巴扎中可挑选的颜色竟如此之多!我欣喜地看着像悬挂在树上的水果一样成千上万的羊毛线球。

蓝色,从碧如夏空的翠蓝到深沉的靛青。这仅仅是蓝色!我看着一卷一卷的羊毛,开始想象不同的颜色组合起来会是什么模样。石灰绿和亮丽的橙色如何?或者酒红和品蓝?我挑了12种中意的颜色我从未在一块地毯中用过这么多颜色。我发现自己特别喜欢亮丽的颜色:鹅黄、草绿、橙红、石榴红。我把这些五彩斑斓的羊毛线球带回家,挂在织布机的顶端,接着开始用水彩为我的设计图上色。这样就能指引我在编织的过程中正确使用颜色。我急切地想织好这块地毯,因为这对证明我对这个家的价值很重要。每天下午,我利用大家睡午觉的几个小时织地毯。很快地毯就在我的手中成形了。

当我沉浸在织地毯中时,母亲也成功地通过调制汤药摆脱了戈迪亚的指使。药物很昂贵,虽然母亲在制药上并不娴熟,但是戈迪亚仍然同意母亲的这个提议,因为她认为母亲的农村生活一定给了她特殊的能力。

母亲终日在扎格罗斯山下的小山丘上采集植物、树根、药草和昆虫。她还整天缠着巴扎的药师咨询伊斯法罕本土的药草。在村子里时,我生病的时候科尔苏曾教母亲如何熬炖退热的汤药。这些方法母亲仍然记得。现在,她开始在院子里学习如何调制治疗头疼和女性疾病的汤药。调制出的混合物乌黑黏滑,但是戈迪亚却对它们的疗效深信不疑。有一次她头疼时,母亲给她喝了一些药汁,缓解了她的头痛,帮助她进入睡眠。“这么好的药应该大量制作,”戈迪亚郑重地说。她向母亲许诺,只要做够了家中使用的汤药,节余的可以用来出售,所挣的钱由母亲支配。母亲十分开心,因为她可以主宰自己的领域了,还是一个戈迪亚一无所知的领域。

有一天,娜希德来看我,想看看我穿上她的旧衣服是否好看。于是,我穿上金黄色的衬衣和裤子母亲已经把它们缝好了边披上了那件华丽的紫色长袍。“真漂亮!”娜希德说,“你的脸就像玫瑰一样粉嫩。”

“穿了一年的丧服之后,再穿这么亮丽的衣服感觉真好,”我回答,“感谢你的慷慨。”

“只要你开口,这就是你的礼物,”她回答,“现在我希望也能得到你的礼物。你陪我去看马球吗?”

那天,我并没有打算去世界景象,因为我有太多的事要做。“亲爱的娜希德,我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去,但是我必须工作。”我回答。

“求求你,”她祈求道,“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叫沙姆丝做!”娜希德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不一会儿,沙姆丝来了,头上戴了一块漂亮的橙色头巾,脖子上戴着从巴扎买的便宜项链。娜希德放了几个银币在她手里,小声对她说,如果好好做完我的工作,她会得到更多奖赏。沙姆丝叮叮当当地甩着银币走了,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但是,我还是不想去:“你难道不害怕我们有一天会被抓住吗?”

“我们从未被抓过,”她说,“走吧。”

“那,等一会儿吧。”我虽然心里惴惴不安,但还是答应了。我们趁戈迪亚不注意时偷偷溜出去了。

这次,娜希德的目的是送一封信给伊斯坎达尔,向他表露她的感觉。她没有把信的内容读给我听,因为她希望他才是第一个看这封信的人。她说,在信里,她用诗一般情感丰富的语言向他倾诉她永恒的爱和对他的仰慕。我知道她优美的字体会让她的言语淌进他的心里。

我们走到世界景象时,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似火的骄阳无情地晒着我们。在面纱下呼吸空气就像在呼吸火苗。我的衣服都湿透了。我们到达时,比赛已经开始了。由于双方势均力敌,观众的呐喊异常响亮。灰尘在空中扬起,又落在我们的衣服上。我希望比赛赶快结束,这样戈迪亚就不会发现我没有在工作。但是,比赛一直持续着,直到观众都变得疲软,才终于以平局结束了。

娜希德几乎没有发现伊斯坎达尔的队伍没有赢。“你有没有看到他打得多么精湛?”她问,声音高亢兴奋。每次看到心上人时她都如此兴奋。当人群开始散去时,她找到帮伊斯坎达尔送信的那个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把信和一枚银币塞进他的手里。接着,我们走出广场,然后各自回家。马扬起的灰尘,在我的外衣上落了一身。我打算一回到家就把衣服换下,但是却发现佐拉遵照吩咐一直在门口等侯我。她把我径直带到了戈迪亚面前。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我揣着砰砰乱跳的心,掀开外门的门帘,走进她的房间,希望她不会发现我身上的灰尘。她坐在垫子上,正在用胭脂花涂染双脚。她没有说任何问候的话语,而是生气地质问:“你去哪儿了?”

“去娜希德家了。”我艰难地说,仿佛这个谎言粘在了舌头上。

“你不在娜希德家!”戈迪亚说,“我找不到你,所以让沙姆丝去她家找你。但是你不在那儿。”

她把我叫到跟前,因为她不想弄花染在脚上的胭脂红。“把手给我!”她说。

我无辜地伸出手,她用抹胭脂花的薄木片打了一下我的手。

我向后退了一步,手上一阵灼热。我已经这么大,早过了像个孩子般挨打的年龄。

“看看你的衣服,”她说。“你如果呆在屋里,怎么会弄得这么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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